旁边,大坛的劣酒敞开着口,虽非醉仙楼的上品,对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们来说,却已是琼浆玉液。
“吃!都放开吃!管够!”钱掌柜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圆肚子,满面笑容地穿梭在桌间,不时招呼着伙计添菜加酒。他的声音洪亮,态度亲切,仿佛真是菩萨心肠,见不得人间疾苦一般。
这些落难的人们起初还有些拘谨和难以置信,但腹中的饥饿很快战胜了疑虑。他们如同饿了数日的豺狼,纷纷伸出颤抖或粗糙的手,抓起食物便往嘴里塞。咀嚼声、吞咽声、偶尔因呛到而发出的咳嗽声,以及满足的喟叹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大堂。有人眼中含泪,不知是感激还是辛酸;有人狼吞虎咽,仿佛要把这辈子没吃过的美味都补回来;也有人一边吃,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以及那位笑容可掬的钱掌柜。
松茸的鲜美、野味的醇厚,这些只在传说中听过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让人们暂时忘却了失去家园的痛苦,忘却了前路的迷茫。醉仙楼如此慷慨,不计成本地拿出好酒好肉招待他们这些一文不名的苦命人,这本身就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对劲。谁都知道,钱掌柜是出了名的唯利是图,这醉仙楼更是认钱不认人的地方,今日这般反常的善举,实在让人心头难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饱餐的人们大多已经吃得肚皮滚圆,脸上泛起了久违的红晕,眼神也因酒精而有些迷离。大堂里的喧闹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一些打嗝和满足的叹息声。
就在这时,一直笑容满面的钱掌柜轻轻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走到大堂中央,脸上的笑容未减,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诸位乡亲,吃好喝好了吧?”钱掌柜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这里用“乡亲”称呼,更显虚伪)
人们纷纷点头,有人还带着醉意含糊地道谢:“谢……谢谢钱掌柜……”
“好,吃饱了就好,喝足了就行。”钱掌柜点点头,脸上的笑容骤然一收,语气也变得冰冷而直接,“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我钱某人打开门做生意,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环视一周,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每一张因惊愕而僵住的脸。
“这顿饭,算是我请大家的。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钱掌柜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该是各位回报的时候了——把你们的地契,都交出来吧!”
话音落下,整个大堂瞬间死寂。方才还弥漫着的酒足饭饱的暖意,顷刻间被一股刺骨的寒意取代。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们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代之以震惊、愤怒,以及深深的恐惧。
图穷匕见,这顿看似慷慨的盛宴,原来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鸿门宴,其最终目的,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最后根基——那一张张代表着家园的地契!
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的衣衫褴褛的妇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惊恐地望了望门口,又看了看身边同样惊呆了的乡邻。地契是她最后的念想,是将来万一能回家时唯一的凭证,怎能交出去?
恐惧压倒了一切。她猛地将孩子往怀里一紧,眼神慌乱地左顾右盼,趁着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完全反应过来,许多目光还聚焦在钱掌柜身上时,她猫着腰,掐准了时机,猛地从座位旁的空隙中钻出,试图向着大门的方向逃跑!
她的动作快而突然,带着一种绝望的爆发力。
可她一个饿了许久、惊魂未定的弱女子,哪比得过早有准备的醉仙楼打手?
几乎在她起身的同时,一直看似随意倚在门边的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便动了。他们如同两尊铁塔,动作迅捷地向中间一合,交叉着手臂,如同一堵坚实的肉墙,严严实实地堵在了门口。
那妇人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前,却一头撞在了冰冷而坚硬的人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被反弹得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她怀中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撞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妇人抬起头,看到的是两张面无表情、眼神凶狠的脸。绝望瞬间攫住了她,她腿一软,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夺眶而出,却连哭喊的力气都几乎失去。
“慢点吃,慢点吃,”阿妤蹲在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面前,声音放得又轻又柔,一边用干净的布巾小心地擦掉他沾满米粥的嘴角,“锅里还有好多呢,管够!”
小男孩怯生生地抬起头,大眼睛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捧着碗的手却很用力。阿妤笑了笑,又揉了揉他的头顶,然后抬高了些声音,对着挤满了整个客栈大堂的人们说道:“大家伙儿都安心在这里歇着,咱们江湖门地方是不大,可不像那醉仙楼规矩多。楼上客房我们都添了床铺,是挤了点,但总能遮风挡雨。等大家伙儿缓过劲来,把家里的房子修好了,到时候想着常来咱们江湖门照顾生意,我们宁姐姐就心满意足啦!”
她的话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爽朗和一股子江湖儿女的直率,让原本弥漫在大堂里不安和惶恐的气氛,稍稍被冲淡了些,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低声应和着。
人群中,几只平日里用来给客人端茶送水的小巧机关走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