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呜咽,卷起枯叶在金顶亭中打着旋儿。亭子孤悬半山,四根褪色的红漆柱子斑驳不堪,露出底下灰白腐朽的木胎,像被无形的兽齿啃噬过。山风穿亭而过,时而尖啸如刀刮骨,时而低沉如困兽喘息。亭角悬着的铜铃锈死,任凭风如何撕扯,也只发出沉闷的、几不可闻的摩擦声。
石桌蒙尘,几片枯叶嵌在灰里,叶脉清晰得如同精心拓印的符咒。山下偶有人声传来,转瞬便被风扯得粉碎。偶有游人爬上来,喘着粗气,对着空茫山色说两句“好美的景”,灌几口凉水,又匆匆离去。脚步声在石阶上消逝后,亭子便沉入更深的死寂。
亭中,陆蚀一袭白袍,负手而立。他手中白扇并未展开,只是无意识地在指间翻转,脑海之中思绪万千,耳边不时传出一道无法辨别男女的声音“快走,他们来了”。山风吹乱了他披散的黑发,目光沉沉,越过翻涌的林海,落在下方那条蜿蜒穿过金黄树林的小道上。落叶铺就的锦绣之路,在他眼中却无半分暖意。这句话不知从何时起,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反复出现。陆蚀。想搞明白的所谓的清道夫究竟为何物但,三年以来始终毫无头绪。
片刻,他手腕一收,白扇隐入袖中。转身,下山,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山脚下,陆府庭院与周遭村舍格格不入,犹如鹤立鸡群。金黄色的琉璃瓦在秋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瓦面上,一道虬龙浮雕盘踞着。龙身嶙峋,鳞甲紧束,每一道刻痕都深凿入瓦,透着股沉凝的蛮力;龙爪曲张,爪尖深陷,仿佛要将身下的金石撕裂。风雨经年,浮雕边缘被磨得圆钝,凹处积满暗绿的苔藓,如同龙鳞缝隙间渗出的、早已凝固的污血。
陆蚀推开沉重的院门,大步流星穿过庭院。仆从们恭敬的问候声撞在耳中,他却恍若未闻,径直走过。那张平日里带着几分随和笑意的脸,此刻只剩一片冰封的漠然。他目不斜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里,暗流已汹涌至足以吞噬一切信任。
三天前那个无眠的深夜,鬼使神差般游荡到叔叔陆毅窗下的情景,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心头。同时他也似乎找到了那句话的头绪
窗缝里漏出的烛光摇曳,清晰地映出屋内两人的身影:陆毅,和他那个心腹仆人。
“……后天痛纹谷比武大会,陆蚀那小崽子必定参加。”陆毅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吐信般钻进耳中,“安排人,在他明日的饮食里,把这个加进去。”
一个暗红色的小药瓶被推到仆人面前。
“蚀灵散,”陆毅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无色无味,混入灵酒丹药,神仙难辨。虽不致命,却能叫他灵力滞涩如陷泥沼,经脉如遭万蚁啃噬……届时,看他拿什么跟然儿争那陆家第一继承人的位置!”
仆人恭敬地点头,烛光在他低垂的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
陆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怨毒:“哼!当年若非老爷子偏心陆泽那死鬼,这族长之位本该是我的!如今陆泽死了,那群老东西竟还想把陆蚀这毛头小子扶上来?做梦!等然儿夺了第一,我看他们母子还有什么脸面赖在陆家!”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诡异的冷笑,将药瓶塞进仆人手里:“大会一结束,‘玉髓芝’和‘百年鹤顶红’就给他送去。呵,‘以毒攻毒’?除非他能找到元婴期大能,甘愿耗费本源真火替他煅烧经脉——五成概率直接废掉修为。我倒要看看,他陆蚀,上哪儿去寻这等活菩萨!记住,和往常一样,不要让他发现端倪。退下吧。”说完时间好似静止陆蚀,头部开始剧烈疼痛起来,脑海中的声音再次浮现,但对话明显也变了“小心他来了,他们已经找到你了”
仆人无声地退下。
陆蚀心头剧震,几乎捏碎窗棂!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如同鬼魅般悄然后退,融入浓重夜色。屋内,仆人似乎听到一点微响,警惕地开门张望,廊下却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呜咽。
许久,陆毅的房门也轻轻合上,脚步声远去,风中飘来一句若有似无的叹息,虚伪得令人作呕:“……唉,等大会结束,再去给蚀儿好好道个歉吧,但愿他能体谅我这做叔叔的苦心……”
此刻,回忆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陆蚀的理智。他并非惧怕蚀灵散的痛苦,而是那份来自至亲的算计,冰冷刺骨。他占了陆然三年资源?不,那是他父亲陆泽用命挣来的荣耀,是陆家本该给嫡系长子的份额!陆毅父子,竟将这视为窃取?甚至不惜用如此阴毒的手段,要断他道途,毁他根基!
一股混杂着愤怒、悲凉与决绝的火焰,在胸腔深处无声燃烧。他快步穿过庭院,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算计之上,走向那灯火通明、却暗藏杀机的大厅。
厅内,三人已在等候。主位上是温婉却难掩憔悴的母亲。下首左右,端坐着面带温和笑意的叔叔陆毅,以及那位即将在比武大会上“堂堂正正”击败他的堂弟陆然。
陆蚀敛去眸中所有锋芒,依礼向母亲和叔、弟一一躬身,动作流畅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他在母亲身边坐下,目光低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自父亲陆泽陨落,他们母子便如浮萍,在陆毅“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