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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浅卿是多年前外出采蘑菇时,遇到的慕容溯。
那时的慕容溯昏迷在树下,狼狈得厉害,除了胸口中了一剑,身上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自他身上流下,渗入泥土,氤氲出一地血色。
一张本就灿若云锦的面庞,因着唇角的一抹鲜血,更显绮丽。
夏浅卿挎着篮子长久的看着这一幕,最后一脚跨过他,伸手要采他旁边的蘑菇。
然而就是在她抬手之时,这个明明已经出气比进气还多了的人,居然一脚将她撂倒,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随即抬臂一横,掌心翻出匕首,抵上她的脖子。
这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
夏浅卿知道。
只是都半死不活的人了,竟然还保持着戒备能力,瞬间从昏迷之中清醒,更有力气将她一击钳制下来,实在让夏浅卿有些惊异。
那时的慕容溯大抵是反应过来她身上没有杀意,抵在她脖子上的手臂倒是很快松开,但苏醒之后的剧痛汹涌而来,他不住微微蜷缩起身子,闷哼一声。
夏浅卿一把将他掀开。
她起身抖了抖被沾了一身血的裙子,皱了下眉,一丝迟疑都不带,捡起一旁翻倒的篮子,就要转身离开。
身后适时传来一声虚弱的嗤笑,伴着问询:“姑娘……便是这般见死不救?”
夏浅卿那时便察觉,即使他气息奄奄命悬一线,语气仍是浅淡而漠然的,仿佛不是求人来救,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施救者。
可惜夏浅卿仍是不曾转身。
“见死不救又如何?”她道,“我是刍,天生无心,不懂七情,更不会救人。”
……
慕容溯离开长明宫时,下令禁了夏浅卿的足。
不过几个凡人便想要看住她,完全是无稽之谈,夏浅卿本没有在意。
怎料在离去前,慕容溯随口补充了一句,往后半个月,将皇后的吃食一并禁了。
夏浅卿:“……”
刍乃侍神一族,她又是半神之体,属于凡人诸多情感几近消弭,唯有一点“刻骨不忘”。
——就是吃。
半个月不吃东西,她倒是饿不死,但是口腹之欲没了啊!
那会儿已经入了夜,月色清浅照下,慕容溯身姿秀拔,衬着月光偏过头,秀眉飞逸,眸光辉月,好看的如同谪仙遗落凡尘。
而谪仙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也如月色清冷:“既然无心,那便什么都弃了吧,做个彻彻底底的无欲无求之人。”
慕容溯离开后,夏浅卿心想,这厮当时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就应该直接掐死一了百了,而不是将他留在树下,还有活命之机。
当年慕容溯昏倒时,身前的那棵树,名唤予生。
正如其名,给予生机。
她知予生树能耐非凡,救下慕容溯可谓轻而易举,但怎也没有料到,在第二日时,慕容溯便能活蹦乱跳地摸到了她的竹屋。
这恢复能力,着实将她惊了一把。
那段时日,慕容溯一直徘徊在竹屋附近,日常就是没有骨头似的躺在树枝间,然后趁她不注意,将她做好的吃食掳去。
那时的慕容溯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锦缎长袍,明明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偏偏眼神空迥无情,处事懒散无羁,无所求无所盼,好似便算这世上再如何繁华纷扰,也没有值得他驻目的所在。
夏浅卿从遇见他的第一眼,便看出他对人世并无太大眷恋,偏偏他还活了下来。
其实活不活,那时的她不关心。
她只关心这人天天干偷她吃的又不干活,就好生不要脖子上的那二!亩!地!
于是在被吃了整整一旬的白食后,夏浅卿足足在山上呆了一个下午,又忙碌了整整一个傍晚,最后在桌上摆了炭烤蚂蚱、生煎竹虫、油炸斗虫等等共十种昆虫大宴,而后抬眼望向躺在屋外树上的慕容溯,笑得人畜无害。
“来用膳呀。”
那一日,慕容溯连看她一眼都嫌腌臜。
次日,屋外树上便没有了慕容溯的身影。
夏浅卿只当他是瞧出了自己下的逐客令,于是一面欣慰着这人的自觉离开,一面又安心往山上再觅新鲜食材,准备为瘟神的离开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没!有!想!到!
等她拐着满满一篓食材欢喜回到竹屋的时候,推门而入,入眼就是一只又一只爬了满桌满地足足能有数百只的五颜六色毛毛虫!
碰了还蜇人巨疼的那种!
用波棱盖猜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慕容溯!!!”
好在这厮还有那么点自知之明,经此一事后,虽然还是整日觍着脸蹭饭,好歹舍得动动手指,偶尔给她提供点食材,比如一些野兔山雀之类。
然而这人实在懒得令人发指,夏浅卿一度亲眼看到,这个躺在树上连动一下都觉奢侈的人,在一只山雀从头顶飞过时,突然抬手射出一块石子,石子射中的山雀笔直落下,又砸晕下方的一只山兔。
夏浅卿:“……”
头一次知道,一箭双雕还能这么用。
变故是在两旬之后发生的。
那日,她在溪边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