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暖意洋洋,从公交车窗外吹来的风里有月季花的香气。
趁着红灯,彭大庆一只手离开方向盘,拿起装茶水的大塑料瓶喝了一口,余光瞥到右边那个打扮突出的小姑娘。
她已经在车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中间让了两次座,从一排的最右边移动到了最左边。
小姑娘两只耳朵都塞着耳机,脊背微弯,眼神空茫地望着正前方的车玻璃,仿佛灵魂已经离开这副躯壳。
咚地一声锣响,她毫无反应。彭大庆将车熄火,抻了抻腰杆。
清雨队的人在前面的街巷搜找到了雨人,正在进行消灭。
他今天已经因为这个原因停过三次车了。
蓝雨刚结束的几天后都是这样,清雨队的人会四处搜找雨人并进行消杀。
等了十几分钟,锣又响了一次,彭大庆将车子启动。
这辆车是从中心城区开往边缘区的,再加上现在是大中午,开得越远,车上人越少。
几个站过去,车上就剩向烛一人了。距离目的地还有整整六个站……
向烛如坐针毡。
人多的时候坐最前面也没什么,可现在车上没人,坐在这里离司机近,有点尴尬,但向烛也不好意思挪到后面去坐 。
紧张和长时间的乘坐让她晕车了,胃有点难受。向烛将身后的车窗推到最大,卷茸茸的头发被风拉直了往后吹,在下一个转角时又因为风向转变弹回来。
向烛本打算在繁光林前一站下车,但现在车上空无一人,她怕司机留意到她会担心她,于是提前两个站走到扶杆旁,按动下车铃。
尽管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向烛还是老老实实从后车门下。
车门砰地打开,向烛刚迈下去就听到司机大叔放大声音,故作轻松地说道:“熬着熬着日子就好了!”
已经落地的向烛看着远去的公交车发愣,心口翻涌着酸涩的波浪。
即使提前两个站下,这里仍然是繁光林附近,通往许多走投无路之人选择的最终归属。
向烛心情有些沉重。
她的勇敢无畏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沉静中被磨平了许多。向烛本就是个很缺少勇气的人,但她可以为了姐姐,把小小的勇气拉长、拉宽,罩住对前路的惶恐。
只要坚持下去,只要最终能有一个美好的结果,中间经历的这些都不重要不是吗?
她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
向烛打开手机上的定位检查,确认姐姐还在原地稍微安心了些,接着便打开地图,导航到繁光林——她要去捡骸生物了。
不是蘑菇,是骸生物,是从曾经鲜活的生命体上长出的东西。
向烛挥走脑中悲观恐惧的想法,她应该唯物一点,人死了就是死了,生前和死后不能混淆。
她扫了辆单车,将包放在车筐里,一路往坡上蹬,骑了半个多小时抵达繁光林。
遮天的绿叶震撼了她。
向烛只在各种新闻中看过繁光林的照片,亲身走进来才知道这些树木的高大、茂密。
她把单车藏在草丛里,打开手机上的指南针,准备一路往南直线走。她相信这么长的路径,总能找到的。
向烛给自己喷了两圈驱虫喷雾。
林子里乱草乱叶很多,掩住了曾经的小路们,偶尔还有动物粪便突然冒出。
向烛在繁光林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走得很轻。爬完坡下坡,下了坡又爬坡,搜找二十多分钟后,她遇到了第一具尸体。
向烛第一眼没看出那是具尸体。骷髅架子和枯草堆混在一起,她踩到人家的大腿骨扭了一脚才看到旁边垂下去的骷髅头。
骷髅上只有一些暗蓝色的灰,没有骸生物。
她吓得跳起来,连忙往后退去,两手紧紧攥在一起在心中默默道歉。
向烛往旁绕开,继续往前走,不久又遇到一具腐烂严重的尸体,浓烈的腥臭味差点让她吐了出来,她捂着鼻子快步走开,下定决心还是得去买个防臭面罩。
等稍微能适应一点后,她屏住呼吸去检查尸体上有没有骸生物。看到上面蠕动的蛆虫和蚊蝇,向烛胃中翻涌。她努力去忽视,可盯得越久,景象越深刻,那些虫子似乎变得越来越大。
向烛跑到一边去大喘气。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找到一点“活着的”骸生物。
她又走了很久,依然没有收获。
向烛小腿发酸,找了块石头准备坐下敲敲腿,屁股刚沾到石面,整个人就掉了下去。落叶掩映下是一个小坡,向烛滚了几圈滚到一处平地。
昨天的旧伤被扯动,她疼得眼睛鼻子皱在一起。
向烛扶着胳膊肘,抬头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再撑起身体站起来。
稍微等一会儿后,她能适应身上的酸疼了,抬手拍掉身上的枯草烂叶。
春日温暖的风拂来,树叶沙沙作响。
向烛滚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下,林荫将她整个人遮蔽。
她转身抬头看去,枝干虬曲着向天空伸展,透明中带着光点的新绿下悬了两条褐色的麻布,一双腿在风中晃荡。
向烛倒吸一口气,紧紧地盯着——那看起来是个男人,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