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光朦胧。
距燕子坞数里外,一处罕有人知的荒山破庙中。
杨露压低了声响,轻轻咳嗽两声,抓起两把蝈蝈,也不烧火烤熟,直接就朝嘴里塞。
这些蝈蝈个头肥硕,品相极好,论滋补气血,丝毫不逊色丹药食补。
嘴里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浓稠的汁液和蝈蝈的肉泥,一起在杨露嘴里炸开。
味道并不难吃,反而有种草木的清香。
只是黏糊糊的。
片刻后,
杨露的脸上顿时红润许多,一身伤势彻底痊愈。
其实那日跟林守拙等人鏖战,杨露只是受了轻伤。
但那位神秘的轻功高手,给了杨露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惊骇而走后,生怕冷不丁,那人又贴在自己身后。
这才一路潜逃,改头换面,隐于偏隅,准备伤势彻底好转了,再返回武清县。
“只是青罡洋火丢了,这可麻烦了。膏火的物资转运,之所以能避开南海府的海关监督,可全靠这只青罡洋火……”
杨露想到这,面露愁容。
格机,格机……
忽然,平缓的脚步声自庙外传来。
杨露眸光一凝。
数息后,
便见门口出现一位白衣侠客,剑眉星目,背负一口长剑。
“月明星稀,风餐露宿,在下途径此地,可否借宿一晚?”
白衣剑客看到庙中杨露,颇有礼貌的驻足门外,露出一板雪亮发光的牙齿。
杨露眉头一皱。
这破庙隐蔽于藤蔓枝丫深处,往日里除了偶尔进山伐木的樵夫会在此处落脚外,几乎无人路过。
不过艺高人胆大,杨露也并无多少忧虑。
“请便就是。”
白衣剑客轻轻点头,走进破庙,也不生火,扫出一片干净空地后,便独自抱剑坐卧于杨露对面。
闭目养神,默默搬运气血。
见此,杨露稍稍放下心来,也入定调息起来。
时间流逝,庙外虫鸣鸟叫不绝。
鸡鸣三遍,日头将升。
杨露缓缓睁开眼睛,视野凝聚。
便见一张俊朗如玉,目若点漆的脸,凑近在自己面前,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却是这白衣剑客,不知从何时起,就蹲在杨露面前,竟一直默默观察着他。
“你身上,果然有芙蓉膏火的味道。”
白衣剑客森然一笑。
“嗯?!”
杨露心中警觉大作,运足气血,推拳打出,拳心似有雷鸣炸响,还未接触到白衣剑客,已经将四周柴火、木料震得四散开来。
然而白衣剑客,只是轻飘飘的一剑递出。
这一剑,飘忽不定,时疾时缓。
落在杨露眼中,似乎是从四面八方,周身各处而来。
躲无可躲,防不胜防!
“周天流炁剑,啯噜会?!”
杨露猛地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缩。
剑光稍纵即逝。
杨露宛若一座雕塑,突兀僵滞原地。
直到数息后,他的脖间才显现出一丝清晰的血线来。
这一剑下去,不仅斩断了杨露的咽喉,震碎了他的内脏,连他斩复的‘眼贼’,也哀鸣一声,刹那寂灭。
病大虫杨露,死。
“白满楼,他只不过是间接碰到芙蓉膏火,并未烧食,何需取他性命?”
无奈声音传来。
破庙外,由远及近,一道身影快速掠来,蹿进庙中。
却是一名穿着件鼠灰色破旧大褂,体型清瘦,面露苦色的男子。
此人看了眼杨露的尸体,脸上苦色更甚几分。
“苦也苦也,好生生的一流武者,千辛万苦修持至今,怎么平白无故被打杀了性命!”
白满楼站起身,回过头来,神情如常道,
“芙蓉膏火,乃祸国殃民之毒药,虽只有个苗头,但我辈侠客,岂可让其泛滥?宁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白满楼收剑入鞘,语气凛然,
“凡是接触过芙蓉膏火的,都得死!骂名,我白某来背!”
清瘦男子闻言,暗惊白满楼的杀性深重,眼底掠过一丝不喜之色。
他苦着脸说道,
“此行我等入京,只为掐灭自南海府到京师的这条贩膏航线,将搜集的十二行勾结外邦的证据,交给皇帝老儿。
不求简在帝心,只为问心无愧,其余的,切勿节外生枝。”
白满楼奇怪的看了清瘦男子一眼,道,
“我又不是什么杀人狂魔,跟那两个从津门来的装货又不一样……”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两句,便一前一后离开破庙。
而那具生前众星拱月,被称为杨爷的尸体,却跟一根草芥般,横列于地,无人在意。
夜色如墨,山风掠过林梢,发出簌簌低语。
两人立于峭壁之上,衣袂翻飞。
远处,有一座县城,一半昏暗,一半亮堂,还不算繁华。
而在县城背后,百里之外,却有一座宛若人间天宫的煌煌城池。
朱楼画阁悬彩灯,长街如练,笙歌隐隐浮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