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扫量这具身体。
只为检查穿戴有何不妥。
她曾听大伯说起这位六殿下,年方不过十六,很是得官家喜爱,脾性也古怪极了。
她须得周全礼数。
好叫六殿下配合她,完成游街一事。
“将、将军,六殿下的府邸到了。”驾车的小厮哆嗦叩响车壁。
徐怀霜深深吸气,一举一动极为规矩地掀开车帘,行至门房前,弓身作揖,“烦请通报殿下,江修求见。”
而后便是漫长等待。
徐怀霜眼里的期待逐寸黯淡下来。
是不是这位六殿下不喜江修?
那她该如何与六殿下配合游街一事?
如何让六殿下将她安排去最打眼之处?
如何被江修看见?
徐怀霜蓦然有些忐忑,只得握紧玉佩寻求心安。
正惆惘时,身前的门一霎被拉开。
“将军!将军!我来了!”
有道身影风风火火跑来,喜滋滋抓起徐怀霜的胳膊摆一摆,眼睛亮得出奇,“可把你等来了!”
徐怀霜有几瞬怔愣,“......殿下?”
谢鄞啧一声,嫌弃摆摆手,“哎呀,叫什么殿下,多生分?叫我名字就行!”
徐怀霜大骇:“那如何能行?”
孰料谢鄞诧异将她一扫量,“为何不行?你多威风啊,我早已经打定主意了,等这次游街结束,我就去求父皇,让我拜你为师!”
徐怀霜:“......”
原来方才是她想太多。
这位六殿下,真是一股清流。
如今顶着江修身体的是她,她又怎会盲目应下此事?只得生硬岔开话,“殿下,今日臣是来找殿下商议游街一事的。”
谢鄞笑嘻嘻答道:“行行行,你随我进府。”
而后,徐怀霜便在谢鄞的府中与他定下一些事,譬如傩神出来的顺序、以及傩神挑选平民行傩礼。
她届时排在中间出去。
在人群里寻到江修,便将他请到身边。
如此是最妥善不过的见面法子了。
没有旁人会察觉。
待得再出来,已是日暮时分。
谢鄞不舍去拉她的衣袖,“将军,师父,你留在我府中睡吧?”
徐怀霜唇角一痉挛,不动声色挣开,“殿下说笑,臣先离去了。”
说罢往马车里去,脚步匆忙得有些奔命似的意味。
这位六殿下,当真小孩心性!
险些被他绊住脚!
.
一想到游街时能见到自己的身体,能见到徐怀霜,江修乐得不行,直至赤乌落山,园子里刮起冷风,他才碾碎指尖盘成的雪球,“那什么,我回去了,你随便吧。”
大姑娘徐徽音早已回了大房,只剩徐蓁蓁乐此不疲,见他要走,也只摆摆手,“回去吧,四姐姐,我再玩会。”
江修嫌弃瘪唇,想说这雪球有什么好玩的?他虎虎山多的是长弓短弩,那才叫好玩!
消耗了气力,许是浑身血液沸腾了几晌,那月事的疼逐寸没了,这厢一回雨霁院,江修便问妙青,“夜里吃什么?”
岂料妙青只笑一笑,“姑娘,您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往日都是过午不食呢,现下是饿了么?”
......过午不食?
江修险些笑骂这徐怀霜脑子有病。
他舌尖抵一抵腮,低眸扫量一圈她的身形,半晌嗤笑一声,“怪不得瘦巴巴的,没几两肉。”
“饿了!”
他重重屈指敲响桌子,不耐道:“我是饿了!”
狗屁的规矩。
人不吃饭就得饿死。
饿死了,还讲什么规矩?
妙青虽诧异,却仍退出去准备晚膳了。
江修等了一会,琢磨起那块玉佩,没琢磨出门路来,便百无聊赖掀起眼在屋内环扫,陡地瞥见西墙的书案上有本小册子,旋即起身往那头去。
捡起那册子一瞧,他一霎扯开唇畔笑得顽劣。
“满满记食?”
适逢妙青妙仪进来摆膳,江修搁下小册子,立时往圆桌旁一坐,取过木筷搓一搓,看也不看点心一眼,只照着一旁的肉片去夹,末了用肉片裹住饭,大口往嘴里塞。
妙仪叫他这样的吃法给看得怔住,“姑娘?你何时改成这样用膳了?”
“实在是......”
江修乜她一眼,“实在是什么?”
“没规矩?”
他语气算不得多好,妙青忙出声打圆场,“怎会呢?只是姑娘往日总爱先吃一道点心,再吃这些。”
“姑娘说是吃了点心,心情就会好。”
“吃到令人愉快的点心,姑娘不是还会记在那本记食册上么?”
江修夹菜的动作一顿,心道徐怀霜从头到脚都是个小古板,私下关起门来竟还有这样的爱好。
他虽只见过徐怀霜一面,却不自觉在脑子里想她顶着正经的脸记载这小册子的模样。
几晌他扯扯唇,象征性夹起一道点心丢进嘴里,嚼巴几下咽下去,“我吃了,这总行了吧?”
打从江修从这间闺房醒来,他就不愿去了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