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门后窥见一个圆圆的脑袋。
徐柏舟笑道:“是四妹妹!四妹妹在这干什么呢?”
四姑娘抿着唇,小声求道:“大伯,二哥哥,五妹妹说金光寺有小猫看,你们能不能带上我?”
徐方隐瞧她模样可爱,一时忍俊不禁,便差人给冯若芝夫妇打声招呼,就将人给一并带去了金光寺。
甫一抵达金光寺,四姑娘便借口要方便,差走妙青妙仪,悄悄照着蓁蓁提供的路线去寻小猫。
果不其然叫她寻见。
一窝毛茸茸的小狸猫虚虚睁着眼,挤在一只大狸猫的怀里讨奶,四姑娘喜不自胜,蹲下身子,歪着脑袋瞧小猫。
这瞧着瞧着,四姑娘便觉着不对。
蓁蓁说一共八只小猫,可这才七只呀?
四姑娘皱着小脸,四处探寻,最后竟在一处比大人高出不少的房梁上找着不见的那只小猫,正被另一只大狸猫叼在嘴里,而那只大狸猫显然是想一跃而下,可又怕嘴里叼着的小猫伤着,只能焦躁踩着砖瓦徘徊。
一个不慎竟一时踩空!
大狸猫前爪紧紧攀着屋檐,可前两日刚落过雨,砖瓦湿滑,大狸猫的爪子再锋利也难以攀住。
四姑娘一眼望去便急坏了,左看右看发现一面竹梯。
奋力将竹梯挪去,四姑娘暗暗给自己打气,便一鼓作气爬了上去。
上梯容易下梯难。
四姑娘半哄半引诱叫大狸猫放下了戒备,便将一大一小两只猫给捞进了怀里。
大猫养得肥软,四姑娘要两只手才能抱稳,一眼再往下瞧时便慌了神。
正逢徐柏舟请完香囊出来寻她,乍一见得她抱着猫儿站在那样高的地方,徐柏舟腿都给吓软了,忙喊小厮另寻一架梯子,由小厮接过猫,再叫四姑娘慢慢爬下来。
小厮将猫接过去了。
可四姑娘吓得不轻,仓皇间一脚踩空,直直就往下落!
徐柏舟哪里敢叫妹妹摔着,忙紧赶着过去空手接她,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才十岁的半大孩子,二人在湿地上滚了几圈,四姑娘的手肘蹭落一块皮,徐柏舟也在翻身时右腿不慎摔砸在花坛边缘,被尖石划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四姑娘吓得连哭都不敢再哭。
也忘了喊疼。
直至大爷徐方隐听见动静赶来,忙请金光寺的明净送来伤药,却没斥责四姑娘。
明净方丈得知前因后果,看出四姑娘的后悔与自责,心知她的初心是为救寺庙里的猫儿,便掏出一枚玉佩,劝道:“小施主,这猫儿与你有缘,你天性尊重生命,老衲便将这枚玉佩赠与你,顺便提醒小施主一句,要哭便哭吧。”
四姑娘愣愣接过玉佩,一扭头窥见徐柏舟那张朝自己笑的脸,鼻头一酸,便埋在臂弯里小声哭了起来。
随后徐方隐带二人回家,请来郎中上药,郎中要开一剂祛疤的药方,却被徐柏舟拒绝。
便听他抬头对徐方隐道:“父亲,此伤是我冲动之下所得,救下妹妹我很高兴,但吃一堑长一智,我要用这条疤痕警醒自己,日后凡事都做好万全之策再行动。”
年纪尚小的四姑娘似懂非懂盯着徐柏舟。
努力消化着他说的话。
是以当郎中问四姑娘要不要这祛疤药方时,四姑娘也固执道:“我也不要,是我连累了二哥哥,我要用这条疤来警醒,日后不可再做出连累旁人之事。”
说到此节,妙青轻轻一笑,“姑娘那时还真是较真,奴婢与妙仪都吓坏了,原以为姑娘是说着玩,没成想姑娘竟越来越循规蹈矩。”
见江修看来,妙青陡地意识自个不该说姑娘循规蹈矩,忙伏腰认错,“姑娘恕罪,是奴婢多嘴。”
江修深深吸气,坐够了,吹久了寒风。
也该回雨霁院了。
辗转回了雨霁院,踏进寝屋,妙仪斜斜窥一眼西墙挂的一副画,又提了一嘴,“说来也是有趣,姑娘救下的那猫儿当真有灵性,没过几日竟找来咱们府中,还能找着姑娘,给姑娘送来一只蝴蝶。”
末了她又一叹,“可惜蝴蝶活不了多久,姑娘将它画成一幅画久久保存着,倒也是个法子。”
见江修不吭声,妙仪揣测他应是还在生那王家老妇的气,便识趣噤声退了出去。
门陡地被掩紧。
江修自顾点燃角落的灯烛,慢步行至那副画跟前,细细赏着。
不知几晌,他泄出一丝笑,全然不见方才生怒的模样。
紧盯着那副画,他道:“徐怀霜,原来是你啊。”
“衔草环报恩,我不是叫圆圆送草环么,它又自己改变主意了。”
那两只大狸猫是他养的。
一只叫团团,一只叫圆圆。
他自记事起便知自己无父无母,明净虽养着他,却很难时常陪着他,团团圆圆对那时的他来说,是万分重要的亲人。
没成想他与徐怀霜之间还有这样一桩巧事。
江修低笑一声,心内那股久不消散的怒意忽然就尽数褪去。
方才一路回来,冷风刮得脸上冰凉。
江修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但他逐渐意识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