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云州城内正是行人匆匆,各自奔忙回家的时候。
桓王府内,乌泱泱却跪了一大片的下人,各自屏息凝声,低头听着王妃应氏的呵斥。
“那么大一个人,叫你们看都看不好?要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桓王府偌大,仔细看,却不难发现,如今跪在这王妃眼前的,全都是桓王世子萧明章以及世子妃穆云珠院子里的人。
遭到呵斥的下人们大气不敢喘,只将脑袋低得越发恭敬和忐忑。
应氏双眸冷厉,扫过这群人,却显然,满腔的怒火并不打算止休于此。
她张口,正欲再度发作,却见出嫁时便跟在自己身边的嬷嬷翠澜终于从屋外进来,快步到她身边,低声道:“王妃,人快回来了!”
应氏眉心一动。
翠澜便继续道:“据门房说,世子妃是午后未时左右出的门,前来接她的是崔家的马车。奴婢特地去打听了,崔家小姐午后的确是同虞家还有周家的几位小姐一道出城踏青去了,咱们世子妃也在,如今几家的马车都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
这消息如同一场甘雨,解了下人们原本即将面临的一场滔天盛怒。
应氏冷哼:“她倒是会玩。”
有了人的下落,终于没有那么急着惩处下人。
不过她也没打算叫人尽快起来就是了。
她就这么端坐在厅中,静静地望着前厅过来的方向。
桓王府内一时又是寂静一片,鸦雀无声。
直到一刻钟的功夫过去,果然,如翠澜所言,有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外,紧接着,一道宝湖蓝色的女子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那女子虽是一身中原人的打扮,却有着一张异域风情极为浓重的脸,脸颊上淡淡的脂粉盖不住她那双比寻常人要大的多的眼睛,也盖不住她挺俏的鼻梁同眉骨,更盖不住那张明艳的嘴唇,阔步间,落日霞光照在她的身上,刺目灼热,就连她眉目上扑闪的眼睫,也似一双灵动的黑尾蝴蝶,栩栩如生。
不正是桓王府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世子妃穆云珠,又是谁?
“母妃……”
穆云珠一踏进厅堂,便想要同应氏行礼,冷不丁却见到厅堂间满是跪着的下人,她的脊骨尚未完全弯下去,又很快直了起来。
“母妃这是在做什么?”她认出这都是自己院子的人,神情越发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整整一刻钟的功夫,应氏的耐心早已被磨灭得不剩多少,她略去眼前人的问题,只问:“你午后去哪里了?”
“我同静思还有冉知一道出城登山去了。”云珠一口尚算流利的中原话,对答如流。
应氏听罢,却直接蹙起了眉心:“王爷和明章离家的那一日,我便同你叮嘱过,无事尽量不要外出,登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叫你非得瞒着我,也要出门?”
“可我并未瞒着母妃啊……”
短短几句话,云珠算是明白了,今日这满堂的下人,皆是因她才被问责。她心下半觉荒唐,又半觉委屈。
应氏追问:“你何时同我交代过了?”
云珠便振振有词道:“就前日,明安妹妹也在的,当时明安妹妹正同母妃说着要去虞县,我便也同母妃说,正巧这日静思也约我出门去,母妃明明一道答应了的。”
“我……”应氏还要反驳,细想之下,却猛然还真回想起穆云珠所言之事——
萧明安是她的小女儿,前些日子吵着闹着要同好姐妹们去虞县看山水,她拗不过她,就答应了,当时她的确听穆云珠提过一次虞静思还有崔冉知她们邀她出门来着,但她实在不记得,自己是否有答应过她了。
应氏一时被噎住了话,过了片刻,才瞪了眼云珠,道:“那你出门前,也该与我再说一声才是,平白叫我为你担心了一下午!”
是在为她担心吗?还是在担心她会做些什么对桓王府不利的事情?
云珠不置可否,心下不满都快拧成了麻花,却又知道,事情到了这里,应氏其实也没有多少脾气好再发。
她便忍道:“母妃说的是,今次是我考虑不周了,下回即便是母妃答应我出门,我在出门前,也还是会和母妃再通报一声。”
果然,应氏听了她的话,面色瞬间转好不少。
云珠趁热打铁,又上前亲自替应氏斟了一杯茶,送到了她的手边。
应氏接过了茶,道:“也不是我故意看着你,但你也知道,如今王爷和明章俱不在云州,明安又贪玩,整个王府上下都得我一个人管,你并非云州人,对这外头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你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那等明章回来,我又该如何同他交代?”
话里话外,今日之事她都是在为她好。
云珠笑了笑,若非是她一句话提了不少回萧明章,只怕她是再也忍不下去什么的。
萧明章……
也罢,就当是为他再忍些时日好了。
云珠乖巧道:“是,母妃是为了我好,我真的知错了。”
她态度不错。
那应氏便再也没有苛责她的理由。
她取出桌上的一封信,递给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