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拍谢安”四个字像块冰,冻住了整个团队的节奏。
第二天一早,张姐把夏听听拉到工作室角落,压低声音:“娜姐,要不咱换个主角?把谢玄改成主线,谢安当个背景板得了。那老槐树邪门得很,万一真惹出什么事……”她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焦虑,“昨天我回去查了,五年前沈曼青失踪那天,正好是《草木兵》开机的日子,也是在这棵老槐树下拍的第一场戏。”
夏听听的指尖划过陆明远手稿的扉页,那里印着一行小字:“献给所有被历史忽略的沉默者”。她突然想起沈砚说的“谢安的眼泪”,想起史书里那句“安虽受朝寄,然东山之志始末不渝”——这个看似从容的政治家,或许藏着比任何人都深的挣扎。
“改不了。”她合上手稿,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谢安是这场战争的灵魂。如果连他都不敢拍,那我们的戏从根上就立不住了。”
这时,沈砚抱着个纸箱走进来,里面装着从家里翻出的旧物。“我找着姑姑的剧本笔记了。”他蹲在地上,把泛黄的纸页一张张铺开,“你看这里,她写‘谢安的书房里该有盆兰草,叶子总是朝着窗户歪,像在偷偷看外面的风雨’。”
夏听听的目光落在其中一页——纸上画着老槐树的素描,树洞里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旁边标着“初七寅时”。她猛地想起铁皮盒里那张纸条,日期也是七月初七。
“今天是初五。”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还有两天。”
张姐突然“咦”了一声,指着素描画的角落:“这树底下是不是画了个人?”众人凑近一看,树影的缝隙里果然藏着个模糊的轮廓,手里似乎举着什么东西,像是摄像机。
“是陆明远。”沈砚的声音有些发紧,“姑姑的日记里夹着张照片,跟这画里的姿势一模一样。”
下午去片场时,夏听听特意带了把梯子。阿Ke在下面扶着,她爬到老槐树的分叉处,仔细检查每一根枝桠——昨天发现刻字的地方,树皮果然有新的刮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反复划过。
“娜姐,您看这叶子!”阿Ke突然在树下喊。他手里捏着片槐树叶,叶面的脉络间竟有淡淡的红色痕迹,像是用朱砂写的字。
夏听听爬下来,接过树叶对着阳光看——是个“火”字,笔画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间写的。她突然想起陆明远手稿里的一句话:“草木有灵,遇火则鸣”。
“阿Ke,把所有落在地上的槐叶都捡起来,看看还有没有字。”她蹲下身,指尖拂过满地碎叶。张姐和沈砚也跟着一起翻找,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地上拼一幅破碎的图。
最后,他们在十七片叶子上找到了字,连起来是:“粮仓后,砖松动,有东西”。
“粮仓?”张姐皱起眉,“这片场哪来的粮仓?”沈砚突然开口:“我姑姑的笔记里画过片场地图,西北角有个废弃的储藏室,她标注的是‘屯粮处’。”
西北角的储藏室果然藏在杂草深处,木门上挂着把锈死的铁锁。阿Ke用撬棍捅了半天,锁芯“咔哒”一声断了,扬起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储藏室里堆着些破旧的麻袋,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沈砚按照“砖松动”的提示,蹲在北墙根敲了敲,果然有块砖发出空洞的回响。他抠着砖缝往外一拉,整面墙竟露出个半米宽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个铁皮箱子,比上次在槐树下找到的那个大些,上面贴着张褪色的标签:《草木兵》拍摄日志。
打开箱子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除了厚厚的日志本,还有个老式录音笔,一沓未冲洗的胶卷,以及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月白色戏服,领口绣着朵小小的兰花,和沈曼青笔记里描写的“谢安夫人的常服”一模一样。
“这戏服……”张姐的声音有些发抖,“跟五年前沈曼青失踪时穿的那件,报道里写的一模一样。”
夏听听拿起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电流声滋滋响了半天,突然传出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曼青说谢安的书案上该摆着《左传》,翻到‘鞌之战’那页……她总说,历史从来不是只有胜利者的故事……”是陆明远的声音。
接着是女人的轻笑,清亮得像风铃:“明远,你看这槐树叶,多像书页啊……等拍完戏,我们就去东山住,种满兰草……”沈砚的眼圈瞬间红了——是沈曼青的声音。
录音突然中断,只剩下刺耳的电流声。夏听听按下停止键,指尖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摩挲。她翻开拍摄日志,最新的一页停在五年前七月初七:“今日拍谢安书房戏,曼青说树影不对,像有人在窗外看。她把胶卷藏在了……”后面的字被墨水晕染了,只剩个模糊的“砖”字。
“是这里。”沈砚指着暗格的内壁,那里果然有个小凹槽,放着个铁皮小圆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三卷胶卷,标签上写着“七月初七,第一镜”。
“得找地方冲洗胶卷。”夏听听把胶卷小心地放进包里,“张姐,您认识暗房的人吗?”张姐点头:“市立摄影馆的老李是我老同学,他懂这个。”
离开储藏室时,夏听听回头看了眼那面墙。夕阳透过气窗照进来,在暗格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像块被遗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