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困局(1 / 2)

春日和熙的秦淮河畔。

有赶趁人挑着担在白鹭街口晃荡,这里填满了看热闹的邻里。

戚萝是被泼蛮的叫喊声惊醒的。

“你这糟践人的小蹄子,当年若不是你爹娘临死前托孤,我老张家才不会要你,瞧这模样,痴痴傻傻的,半分福相都没有,还敢打砸屋子,逞什么威风!”

那老妇顿了顿,又道:“她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好心收留她。如今倒好,反过来作践人,也是没个王法了。”

后脑勺一阵剧痛。

戚萝正恍惚着,手不自觉伸过去挨一下,湿漉漉的,递到眼前意识才算回笼。

零碎片段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幼时被丢在戚家门前的雪地里,是戚家夫妇用米汤一口口喂活了她。

码头上老两口守着小小的食摊,一边算账一边望着往来的船,嘴里念叨着“阿福该长这么高了”。

后来他们咳得直不起腰,临终前把她托付给了邻街的张家,说“张家人实在,能给你口饭吃”。

她那时才八岁,只当是换了个地方活下去。直到半年前及笄,才慢慢品出张家的意思。

他们收留她,原是想让她做张大郎的媳妇儿。

张大郎,张家独苗,昨晚喝了酒。

他撞开房门时带进来的酒气,粗糙的手抓着她胳膊时的力道,她挣扎着喊“放开”,却被他骂“不识抬举”。

然后便是后背撞上土墙的巨响,天旋地转间,后脑勺像是裂了道缝,热流顺着脖颈往下淌……

她原以为自己是活不成了。

夜里不知过了多久,她强撑着爬起来。

摸到灶房的扁担,摸到堂屋的桌椅,摸到什么便砸什么。

这些年受的磋磨,戚家夫妇死后的孤苦,还有昨晚那锥心的恐惧,都顺着碎裂的瓷片、倾倒的木凳倾泻出去。

直到力气耗尽,她才跌回这张床。

闭眼时想,总算能去见爹娘了。

可眼下,她竟还活着,且痴病也好了,脑子清明甚多。

张老妇还在外面泼黑水。

戚萝推开房门,晨光正斜斜切过院角的石阶,把人影拉得又细又长。

“你个没良心的,我张家供你吃穿,把你从黄毛丫头养到及笄,费了多少心力。”

张氏瞧她竟敢露面,不由骂得更厉害了。

“敢砸我家东西,信不信将你这疯痴之人轰出去,看如何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

这倒让戚萝想起一桩旧事。

她记起戚家爹娘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哭,说“萝丫头命苦”。

他们把一个沉甸甸的布包交给张氏,说:“这是我们毕生的积蓄,一半当赡养钱,按年给,别亏了孩子。另一半请您存着,等她及笄了,连同一封书信交她手上,让她自选去处。”

张氏当时拍着胸脯应下,说:“放心,我定当亲闺女待。”

那张文契,是戚家爹爹强撑着病体写的,一式两份,他自己留了份也不知去哪了。

给张氏的那份上,红泥印盖得清清楚楚。

如今想来,张氏哪是养她,分明是拿着戚家的钱,把她当免费的丫鬟使。

“张家的,”抬眼,戚萝目光亮得惊人,“你说养我,那正好。戚家爹娘当年留下的文契,写清了赡养分的数目,也写清了及笄后要把余下的银钱还我,任我自去自来。从前我脑子糊涂,记不清这些,如今倒是全想起来了。”

张氏的脸“唰”地白了,像是见了鬼。

“你……你胡说!你一个痴傻丫头,记起什么了?”

“我记起你拿了一式文契,上头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又有印泥证身。”

戚萝往前走了半步,后脑勺随着动作扯出丝丝痛。

“也记起你每年都要支这笔钱,如今还剩多少,要不要请都头和街坊们做个见证,取来文契,一笔笔算清楚?”

往年张氏常对着街坊炫耀:“我家大郎念的可是城里头份儿的私塾,先生是出过仕的,束脩贵着呢!”

每逢交束脩,张氏便避开人,从屋里摸出几把碎银子,偷偷去银匠铺融成整的。

她那时看不懂这勾当,只觉张氏的动作奇怪得很。

如今才醒透,原是戚家爹娘留下的银子。

张氏彻底慌了,挣开街坊就往她身上扑:“我让你胡言乱语!”

“都头,这里有人行凶。”

戚萝费力躲过,扬声喊:“更有人私扣文契,侵吞孤女家产!”

白鹭街向来是市井繁华处,往来人多眼杂,治安便管得严些。

每日里,都头会带着几个兵丁沿河岸巡逻,查点口角纷争,弹压泼皮无赖,遇着街坊求助也管。

于是正巧听到这桩腌臜事。

田弥刚上值,媳妇回娘家了他又不擅庖厨之事,因起得早腹中饥饿,老毛病果然犯了,那就是——不吃饭准脾气暴躁。

于是扭过脸时眉峰高挑,也不管手下跟不跟得上,便风风火火迈了过去。

“吵什么!”

田弥粗声喝止,声音震得河畔的柳叶都抖了抖。

“青天白日的,在街坊跟前闹成这样,像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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