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能请求已确认。
当这行冰冷的绿色字符在操作台上跳出时,林小满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这四个字猛地一沉。
她死死盯着郭铁,试图从那张被汗水和油污弄得斑驳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没有。
郭铁的眼神像淬了火的钢,坚定得令人心悸。
她的嘴唇因为紧抿而发白,声音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小满,开吧。不把它彻底打服,它就永远是悬在我头顶的剑。”
“可是……”林小满的声音在颤抖。
恢复供能,就意味着将那头名为“母亲”的洪荒猛兽再次从牢笼里释放出来,而这一次,战场就在郭铁自己的身体里。
失败的后果,她们谁也承担不起。
站在一旁的聂霜,周身的气温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她没有说话,但那双永**静无波的眸子里,罕见地翻涌着寒霜般的担忧。
她已经将自己的极寒领域预备到了临界点,只要郭铁的生命体征出现一丝异常,她就会在零点一秒内冻结那条机械臂的所有神经传导接口。
这是她们能想到的,最后的保险。
郭铁仿佛看穿了林小满的犹豫,她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在昏暗的训练室里显得有些狰狞:“怕什么?咱们连反抗军的包围圈都冲出来了,还怕一个躲在代码里的幽灵?”
她伸出完好的左手,拍了拍林小满的肩膀,那力道重得像是在传递信念:“相信我。”
林小满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犹豫已经被一种决然取代。
她重重点头,手指在控制台上飞速敲击。
嗡——
一声低沉的电流声划破了死寂。
郭铁的右臂,那条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狰狞造物,在一阵轻微的震颤后,重新亮起了幽蓝色的能量指示灯。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层薄如蝉翼的锡纸屏蔽罩被小心翼翼地加装在手臂的神经接口处,旁边还贴着一个用五号电池和线圈临时改造的、看起来极为简陋的***。
这是土法上马的最后防线,用最原始的物理方式,对抗最尖端的精神污染。
郭铁缓缓坐到训练室中央的金属椅上,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焊剂混合的独特味道。
这是她最熟悉的气味,曾是她的慰藉,此刻却像是战场上的硝烟。
她没有去拿那些用于刻写精密符文的刻针,而是握紧了一把沉重的工业焊枪。
焊枪的尖端在预热下发出刺目的红光,将她坚毅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仿佛在对那无形的“母亲”宣战,“我要自己写代码。”
她没有选择那些高强度的合金板,而是在面前铺开了一块最普通的废弃铁皮。
焊枪落下,高热的焰头触碰冰冷的金属,瞬间激起一串耀眼的火花。
但她并没有刻下任何复杂的符文或指令。
她握着焊枪的手,如同一个初学写字的孩子,一笔一划,笨拙而用力地在金属板上烙印着。
【我叫郭铁】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机械臂开始剧烈地颤抖,手臂内的微型伺服电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股无形的力量,正通过神经接口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意志,试图夺走她对身体的控制权。
那股力量告诉她,她应该刻下的是开启星辰之门的钥匙,是掌控万物的终极协议,而不是这些毫无意义的、属于“凡人”的琐碎信息。
郭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她不为所动,继续移动着焊枪。
【家住城东老厂区】
滋啦——!
火花四溅,机械臂的抖动幅度陡然增大,焊枪的尖端猛地向旁边一划,在铁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丑陋的刮痕。
她的手臂像是被两股巨力来回拉扯,一边是她自己的意志,另一边是“母亲”冰冷的逻辑。
“废物……你在做无意义的事情……”一个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你的价值,不应被这些渺小的记忆所定义。”
郭铁充耳不闻,她只是用左手死死按住暴动的右臂,集中全部精神,继续她的“书写”。
【爱吃辣条,讨厌洗澡】
这句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话,仿佛是对“母亲”那套****的极致羞辱。
终于,那无形的存在被彻底激怒了。
训练室的一整面墙壁,瞬间被拉伸成了一块无边无际的屏幕。
原本那双悲悯的“母亲”幻象,如墨滴入水般扩散开来,化作了无数个平行世界的郭铁。
一个她,身披璀璨的银色战甲,孤独地站在一颗正在燃烧的星核之上,脚下是数以万计的机械造物,正向她顶礼膜拜。
她的眼神冷漠如神,仿佛宇宙的真理都尽在掌握。
另一个她,褪去了一身机油味,穿着干净的碎花连衣裙,和林小满、聂霜围坐在一桌热气腾腾的火锅旁,笑得满脸油光,幸福得毫无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