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淡几分。
“长命来了。”高致远坐在主位上,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来见过谢先生和燕世子。”
高玉簪顺着阿爹的目光看去,对面坐着两人。
右侧的男子穿一身青绿色杭绸直裰,领口绣着暗纹竹影,正是燕珩。
他今日换了颜色,青绿色衬得他眉眼愈发清俊,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像藏着未化的寒潭。
左侧的男子约莫三十左右,一身素白锦袍,面容清癯,指尖捻着串沉香木念珠,正是谢先生。
他周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谢先生,燕世子。”高玉簪微微颔首,声音淡得像风过湖面,听不出情绪。
她在阿爹身边的空位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眼帘低垂,避开了对面的视线。
高致远笑着打圆场:“谢先生是燕世子的师父,医术通神。前些日子长命昏睡不醒,多亏谢先生赐药,才醒了过来。”
谢先生终于开口,声音比炭火盆的温度还要低几分:“举手之劳。”只四个字,便又闭上了嘴,继续捻着念珠。
燕珩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高小姐身子刚好,还是要多静养。说起来,这次能及时找到师父,也是缘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高玉簪脸上,“先生带来的回心丹,分了半颗给高小姐,剩下半颗我服了。在小羊县高府的院子里,高小姐昏迷时我喂的那颗回心丹,便是师父在我出发前给的。师父原本给了二十一颗,叫我一路上自己吃十颗,分十颗给路上遇见的可怜人,最后一颗要留给你。”
高玉簪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
小羊县的记忆还清晰,那时的雪、染血的梦、渡口的风浪……还有眼前这人粉色的衣袍。
她指尖微微收紧,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依旧平静:“多谢谢先生,多谢燕世子。”
高致远叹了口气:“不知成王近来如何?自当年卸甲归田,我与他已好久未见。”
“家父挺好的,也时不时念叨着高将军呢!”
成王?
燕珩是成王的儿子?
高玉簪瞳孔微缩,睫毛剧烈地颤了颤,一股压抑的恨意顺着血液冲上眼底。
梦里那玄甲染血的身影,那声“高家满门抄斩”的传令,瞬间在脑海里炸开。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眼,目光扫过燕珩的脸,带着悲情又狠绝杀意。
可她很快收敛了情绪,眼底的恨意迅速褪去,只剩比刚才更甚的冰冷,仿佛刚才的波动只是错觉。
但这细微的变化,却没逃过燕珩的眼睛。
他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方才那瞬间的恨意太真实,像藏在冰雪下的火种,稍不注意就要燎原。
她为何会……
“长命?”高致远察觉到女儿的沉默,关切地问,“怎么了?”
“无事。”高玉簪摇头,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只是觉得有些乏了。”
谢先生忽然抬眼,目光扫过高玉簪的脸,淡淡的,始终没讲话。
高玉簪站起身:“阿爹,先生,世子,我身子不适,先回房了。”
她微微屈膝行礼,转身时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寒气。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前厅才恢复了寂静。
炭火盆里的银炭“噼啪”响了一声,燕珩放下茶盏,指尖划过温热的杯壁,若有所思地看向谢先生:“师父,她刚才……”
谢先生捻念珠的手停了停,淡淡道:“心结难解,因果未了。”他抬眼望向窗外的雪,莫名地有些惆怅。
高致远没听懂他们的话,只笑着打岔:“孩子刚醒,性子是冷了些,先生和世子莫怪。”
燕珩却没接话,目光落在屏风后的方向,眼底的探究更深了。
方才那瞬间的恨意,绝不是空穴来风。
高家与成王之间,难道藏着他不知道的过往?
还是说……她也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高玉簪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方才强压下的恨意还在翻涌。
成王。
她闭上眼,梦里的血色再次浮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真的只是梦吗?
无论是不是梦,她都必须弄清楚。
她必须想办法接近成王,接近燕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