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庭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牢牢地锁在了那个从人群中缓步走出的素白身影上。
沈知微。
那个传说中缠绵病榻、命不久矣的四小姐。
她就那样走着,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那双眼睛,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沉静、幽深,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锐利。她的出现,本身就是对刘氏那番“栽赃陷害”之说的最响亮、最无情的一记耳光。
“你……你……”刘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她指着沈知微,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那份精心打扮的雍容华贵,在这一刻碎裂成了一个无比滑稽的笑话。
惊愕、恐惧、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她脸上交错,最终汇成了一片死灰。
她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遍了她的五脏六腑。
老侯爷沈敬的反应同样剧烈,但他的情绪却要复杂得多。他先是震惊,随即眼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但这份喜悦很快又被深深的审视和疑虑所取代。他拄着拐杖的手微微收紧,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孙女,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这个孙女,不一样了。
脱胎换骨般地不一样了。
“知微……真的是你?”沈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L的颤抖。
沈知微走到庭院中央,先是对着老侯爷盈盈一拜,动作标准,礼仪周全,却自带着一股疏离的清冷。
“回祖父,是孙女。”她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瘫软在地的刘三,又转向面无人色的刘氏,“孙女命大,阎王爷不肯收,便又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撞见了这么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而刺耳。
“母亲,”她将目光转向刘氏,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您方才说,张总领是挟私报复,栽赃陷害。那么,您是否也能解释一下,为何您的陪房刘妈妈,会与您娘家的侄子,在这僻静的柴房里,交易‘万毒堂’的禁药呢?”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刘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了尖锐的嘶吼,“是这个贱婢!是她自作主张!还有这个奴才,定是他们二人私下勾结,想要害我!父亲,您要明鉴啊!”
她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向老侯爷,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够了!”沈敬怒喝一声,用拐杖重重一顿地,将刘氏挡开,“是非曲直,老夫自有公断!来人!”
他环视四周,威严的声音响彻庭院:“将此地所有人,一并带去祠堂!老夫今日,就要在这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亲自审一审这桩腌臢事!”
祠堂,是家族最神圣、最庄严的地方。在此地审案,意味着此事已被上升到动摇家族根本的高度。
刘氏身子一软,彻底瘫倒在地,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毫不留情地架了起来。
沈知微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知道,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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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侯府的祠堂,庄严肃穆。
高高的牌位上,镌刻着沈家历代祖先的名讳。香案上青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陈旧木料混合的沉重气息。
老侯爷高坐于太师椅上,面沉如水。两侧,是闻讯赶来的几位族中长老,一个个表情凝重。
堂下,刘氏、刘妈妈、刘三三人跪成一排。沈知微则带着小翠,静静地站在一侧,如同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刘氏!”老侯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空旷的祠堂内回响,“你可知罪?”
“父亲!儿媳冤枉啊!”刘氏依旧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儿媳掌家多年,虽无功劳也有苦劳,从未行差踏错半步!此事定是有人蓄意谋害,求父亲明察!”
“好一个从未行差踏错!”沈敬怒极反笑,他转向沈知微,“知微,你说,你有人证物证。”
“是,祖父。”沈知微不疾不徐地应道。
她走到堂中,目光首先落在了瘫在地上的刘三身上。
“此人所中之症,并非母亲信口胡诌的‘羊癫疯’,而是一种江湖上极为罕见的神经性毒素,名为【软筋散】。”她的话语清晰而专业,仿佛不是一个深闺少女,而是一位经验老到的仵作,“此毒无色无味,经皮渗透,毒发后可令中毒者四肢百骸酸软无力,口不能言,但神志却异常清醒。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虚脱之症,极易混淆。”
此言一出,几位长老都露出了惊异之色。他们从未听过如此详尽诡异的毒理。
“胡说八道!”刘氏尖叫道,“你一个闺阁女子,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江湖鬼话!”
沈知微根本不理她,只是对老侯爷微微躬身:“祖父,孙女不才,幼时曾随一位云游的方外之人学过几手粗浅的医术,恰好识得此毒的解法。若要人证,只需让此人开口说话,一切便真相大白。”
“准。”老侯爷几乎没有犹豫。
沈知微俯下身,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针囊。她捻起一根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