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闪过无数她在21世纪时,学到的、用到的教育实践知识……
她深吸一口气,笔尖落下,在笔记本第一页写下了开学第一课的教学设计。
“名字……必须会写名字!”她喃喃自语,笔尖终于落下,在“开学第一课”下重重写下“姓名”二字。
“工分!这是命根子!”她又写下“工”、“分”。
“还有手!劳动的手!放羊的手!”
“手”字紧随其后。她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笔尖飞快移动:羊、马、水、数字、日、月、大、小……这些最基础、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字眼,被她一个个圈出来。
她想起王大姐说孩子们能听懂“吃饭”、“喝水”这样的简单词。
“对!就从这些开始!”她又在旁边写下“吃”、“饭”、“喝”。
为了那些听不懂的少数民族孩子,她翻开空白页,熟练地画起简笔画,思考着如何把复杂的笔画拆解得更简单,想象着孩子们茫然的眼神……
直到油灯里的火苗越来越微弱,她才勉强合上写满字和画的笔记本。
舒染吹熄了灯,躺进新褥子里。身体满是疲惫,大脑却异常清醒。
明天,会是什么局面?十几个孩子?几个孩子?还是一个都没有?赵卫东会不会临时变卦?周巧珍会不会使绊子?
她在脑海里模拟着可能出现的场景,思考着应对的办法。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
天刚蒙蒙亮,舒染就起来了。她用水洗了把脸,换上一件耐磨的旧罩衫,把头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她拿起昨晚写好的笔记本和几本书,走出了地窝子。
她先去了工具棚教室。清晨的光线透过屋顶的破洞和墙缝照进来,显得棚子里面明亮了许多。她将土坯课桌摆得更整齐些,吹了吹上面的浮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走向生产办公室。赵卫东通常很早就开始安排一天的活计。
果然,办公室门开着,赵卫东正对着墙上的生产进度图皱眉,手指在一个标着“严重滞后”的指标上敲打着。马技术员蹲在门口,叼着莫合烟卷,一脸愁容。
“报告!赵主任!”舒染站在门口,声音清亮。
赵卫东转过头,看到是她,眉头锁得更紧,语气不耐:“舒染同志?这么早?有事快说,我这忙着呢!今天三排的排碱渠要是再挖不完,全连都得吃挂落!”
“赵主任,我就几句话,不耽误您时间。”舒染走进来,态度恭敬地说:“昨天您批了地方,教室我已经初步收拾出来了。今天准备开始教学。关于学生的问题,我想再跟您明确一下。”
“学生?什么学生?”赵卫东像是才想起这茬,挥挥手,“哦,上面安排了你脱产搞什么娃娃们的扫盲,这个陈干事和我说了。至于那些娃娃啊!我不是说了嘛,你自己看着办!谁有空谁去!但前提是不能耽误队上的活儿!娃娃们该干啥还干啥!”
“赵主任,”舒染耐着性子解释,“教学需要一定的连续性和秩序。我想知道,连里有没有一个相对固定的、适合学习的年龄段的孩子名单?大概有多少人?每天能保证多少学习时间?这样我好安排课程进度。”
赵卫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嗤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他的旧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水:“固定的名单?学习时间?舒染同志,你当这是上海滩的洋学堂啊?这里是边疆的畜牧连!是生产建设第一线!”
他放下缸子,抹了把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听着!连里就这一个班!没有别的老师,就你一个人!你就是校长、班主任、各科老师!全包圆儿了!”
舒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一人学校”的宣判,心还是一沉。
赵卫东没理会她的脸色,继续下达指令:“至于娃娃们,你自己去各家各户问!去羊圈马号里找!谁家爹妈同意,谁家娃娃那会儿没活儿,你就教!教什么你自己定!但有几条红线你给我记住喽!”
他竖起一根手指,盯着舒染,“第一,安全!娃娃在你那破棚子里少根汗毛,我唯你是问!第二,绝对不能鼓动娃娃们逃避劳动!该干的活儿一点不能少!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加重语气,手指几乎戳到舒染面前,“政治方向绝对不能出问题!要是教出思想有问题的,舒染同志,别说你这老师当不成,你这责任可就大了!”
旁边的马技术员吐了口烟圈,帮腔道:“老赵说得对!最后一个是头等大事!舒老师,你以前那个家庭背景……更得注意!教娃娃们唱唱革命歌曲,念念语录,认认‘抓革命,促生产’这些字,最稳妥!”
赵卫东最后拍板:“就这么定了!地方给你了,名头给你了,怎么弄是你的事!连里一没人手二没经费帮你!你自己克服困难!好了,没事就赶紧去准备吧,别在这杵着了!”
“明白了,赵主任。我会克服困难,保证政治方向正确,努力把教学工作做好,不耽误生产。”
走出生产办公室,舒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憋闷。名单、固定学生、学习时间通通没有。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她没回工具棚,而是转身走向陈远疆的临时办公室。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