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爸爸就是有病,也不能放在那里,那里是什么人待的地方,让我把他接回来吧。”
“他在那里好着呢,有吃有喝,比在家里过得自在。”
“他能永远住在精神病院吗?他如果再出来报复你怎么办?”
什么?报复?这是威胁,这是挟父之威,但你小子错了,你那个父亲已经让我收拾得服服帖帖,还想借父之威威胁我?蔡红芳眼角露出蔑视和冷笑,又露出极其得意的样子,这种得意从眼角、从鼻孔,从身体的各个细部流露出来,这是如士兵突击占领山头,获得制高点进行有力压制后的胜利者姿态,自然这份自得也是要亮给钱继渊看的,并明示他,看到没有,前车之鉴,若不老实,对付你的就是照葫芦画瓢。
他与父亲并未完成生命的契合,否则此时他不是求她放人,而是一个虎扑,直接将这女人扑倒在地,两只手像铁钳一样卡住她的喉咙,直到她断气为止。
我卡死的竟然是悦悦,为什么卡死的不是这个女人,我用手若卡她,那仇那恨那火山般的愤怒,一定会将她脖子卡断。
“那你去接他出来,不过要他写保证书,以后不许再生出是非,你要为你爸作保,如果他生事,我连你一块理论。”
“一定,一定,我保证将爸爸的保证书交到你手上。”
钱继渊开车来到精神病院。
他穿过走廊,立刻身边就走过几个穿病号服的病人。
这些人仿佛都经历过一次死亡,死而复活,因为某种颠倒和错位,他们才变成这样。
悦悦会死而复活吗?她若复活会出现这样的颠倒错位吗?这样的人鬼临界,这样地疯魔一地。
会不会突然一个鬼一样的女人扑上来,卡住他的脖子。
电影里经常能够看到那样的鬼,披头散发,拖个血红长舌头,青面獠牙地扑上来。
会吗?变鬼的悦悦会在前面等着他吗?
他全身颤抖起来。
可这时已经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
钱慕尧从病区里像犯人一样被穿白大褂的女护士提出来。
钱继渊站起身。
“继渊。”钱慕尧哇哇哭起来。
“继渊,我对不起你妈妈,这些天我一直念叨你妈妈,你妈妈托梦来看我了,我对不起她啊,继渊,我也对不起你啊,我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我的好日子被人剥夺了,老天不长眼啊,继渊,你救我出去,我在这里再待下去,可真要成疯子了。”
他现在讲的是一种证明,不是证明自己的忏悔,是证明自己没疯没魔。他想出这个门,并且人魔两清。
人魔两清,他不是魔,而我是魔,我杀了人,这一辈子都不能人魔两清了。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他真想这样喊,在这个地方叫喊大概是没有关系的,是人是鬼都可以来此呼喊,我要呼喊,我杀人了,要喊出来,以最凄厉的声音喊出来,在这个地方的叫喊,阎罗能听到,疯魔能听到,披头散发的悦悦一定也能听到。
“继渊,我知道你会来,这几天天天盼你,两眼盯着窗户,对着有光的地方,一眨不眨地看,你来了,你真的来了,我这不是做梦吧。”
钱继渊认真看一眼父亲,如今的钱慕尧凄惶无助,眼睛里满是哀怨,饱含了无尽的内容,要比当初他离开看守所更加丧魂落魄。精神病院与看守所是否可有一比,肯定有着一比,哪天他们父子温一壶酒对坐,然后各自讲述故事,抒发情怀,狠狠地将二者比较一番。
是否是种报应,如果身边的女人是妈妈,那么在他落魄之时,怎么可能这样置他于死地。
那么此时,父亲是不是要与他这个儿子拉近一些距离?是否要与他构筑对付蔡红芳的统一战线?是否一出门就要与蔡红芳离婚?是否对当初让他切人手指忏悔?
他将钱慕尧接出精神病院。
在车上钱继渊努力从反光镜中去看他,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他一时可能还无法让思绪回到人间,精神病院肯定已让他三魂丢掉两魂半。
“继渊,你我一直都不顺,我们去象鼻寺拜拜佛吧。”
钱继渊找地方停了车,二人一起向象鼻寺走去。
进入寺院,只见院落很大,一片青草地,一只兔子旁若无人在地上啃食青草,钱继渊看到一块牌子:放生园。
放生,放生,这只兔子曾濒临死亡吗?肯定的,因为它落到人的手中,这落入人手的动物,这一团鲜美的肉,这血淋淋的聚合体,这或有魂儿的小动物,它曾游走于山林水泽,像个战士,兔子缺少攻击的矛,但它奔跑的样子像极了战士,它的身形阳光生动,不似乌龟神兽般地沉重,它被放生在这里,失去山林,失去战士的身姿,但显然,它死而复活了。
我能够成为那只兔子吗?这世界有没有让人啃食青草的青草地?
钱慕尧找到凡芒法师,此前他们曾有过交往。
“钱总,欢迎欢迎。”凡芒法师双手合十,与钱慕尧互致问候,法师约四十多岁,十分精干。
法师向钱继渊双手合十,钱继渊慌忙还礼。
双手合十,只有这个动作可以剪灭双手所有的力量,人的双手其实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