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着文物来源,从河底的铜戒指到探方里的蓝布片,每个标点都浸着红泥。
小周拿着新的化验报告跑过来,报告纸在他手里微微发颤:“林老师,那些草籽的基因序列出来了,和河湾村老槐树下的土壤样本完全匹配。”
赵山河望向窗外。纪念馆前的广场上,新立的界碑在阳光下泛着青黑,碑身上的弹痕被玻璃罩保护起来,罩子内侧凝结的水珠里,能看见细小的兰草影子。有穿校服的孩子正在碑前献花,白菊的花瓣落在基座上,立刻被吸进土里,像滴进海绵的水。
“李响来电话了。”&bp;小周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说河湾村的红薯丰收了,村民们在老槐树下摆了宴席,说要请‘老战士’们回家吃饭。”
赵山河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的老槐树下,红布包被摆在宴席中央,蓝布片上的兰草正在开花,白色的花瓣落在满桌的红薯上,像撒了层碎银。照片的角落,有个半透明的影子正弯腰夹菜,军装的破洞处露出月白布衫的一角。
玻璃柜里的红布包突然轻轻颤动。赵山河看见蓝布片上的&bp;“河”&bp;字正在变深,像有人用朱砂重新描摹过,布纹间的草叶突然转向窗外,根须在展柜里织成的网,恰好是当年边境的地图轮廓。
“他们从未离开。”&bp;赵山河轻声说,指尖贴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里仿佛传来细微的震动,像远处火车驶来的轰鸣,“界碑在的地方,就是家。”
广场上的孩子们开始唱歌,《东方红》的旋律在阳光下流淌。赵山河看见玻璃柜里的锈弹壳突然渗出细小的水珠,水珠顺着弹壳的划痕往下流,在展柜底部汇成小小的河,河里漂着无数蓝布片,像无数只蓝蝴蝶,正顺着光线飞向窗外,飞向那片泛着青绿的红薯地,飞向所有等待与思念生长的地方。
界碑的阴影里,有风吹过的声音,像谁在轻轻吹着竹笛,《茉莉花》的调子在时光里打着旋,把七十三年的等待,织成了永不褪色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