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明主任的话一落地,会场像猛然挨了记重锤,空气骤然凝固!
“今天起,”他声音沉得像铁块,“王铁山同志,就是顾问组第一人——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最年轻的常任顾问!”
常任顾问!省级分量!
这四个字沉甸甸的,砸得不少人胸口发闷。
几秒钟的死寂,短得像被冻住,又长得让人喘不过气。会场终于“咔嚓”一声——清晰裂成了两半。
年轻技术员刘斌和几个工程师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像点燃了火把,喜得直拍大腿!呼啦一下,几个人全涌了上来,扎堆儿围住了王铁山。
“王老师!额滴神,您真是咱技术员的神仙啊!”
“太解气了王老师!这帮老爷们憋着那股鸟气,今儿个您给我们崩开了口子!”声音带着点压不住的土味儿,眼神却亮得扎人,纯是骨子里的服气。
会场那头,以总工高建国为首的一圈老专家,脸全成了青灰色。几个老头的手指捏着笔记本,指甲缝里都透着煞白。
他们感觉,自己耗尽一生辛苦攀爬、象征权威与尊严的金字塔,被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一脚踹塌了!
一生的权威和脸面,似乎都被践踏在脚下。
“胡闹!这简直就是胡闹!”高建国气得浑身发抖,老脸从涨红变成酱紫。
他一秒也待不下去,猛地甩袖,带着那群同样面如死灰的专家愤然离场。
一场本该欢庆的庆功会,转眼成了新旧两派无声却充满硝烟的战场。
当晚,高建国装修考究的专家楼里灯火通明。
他动用在省城经营几十年的人脉,打电话请来了各大国营机械厂、工科院校里与他交情深厚、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高级工程师。
“老高!你放心!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今天丢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脸,是咱们全省老一辈技术人员的脸!”
“一个连大学校门都没进过的毛头小子,凭点小聪明解决几个问题,就想骑到所有人头上?他凭什么!”
群情激奋中,一份由十几位省内顶尖技术权威联合署名的“情况说明”连夜出炉。
它措辞极高明,堪称杀人不见血。
通篇没有攻击王铁山的功劳,开头甚至用公允的口吻高度肯定了他为国家挽回损失的行为。
然而话锋陡转:
“……但是,我们认为,对于王铁山同志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更应该本着爱护、培养的态度去引导,而不是用捧杀的方式摧毁他!”
“直接任命一个无相应学历、无正式职称、无固定单位的‘三无’人员担任如此重要的省级常任顾问,这本身就是无组织、无纪律、不负责任的行为!”
“这不仅会助长年轻人好高骛远的风气,更会严重打击省内那些几十年如一日、勤恳坚守职称体系一步步晋升的资深技术人员的积极性!”
“我们提议:省厅可成立技术革新顾问组,但人选必须、也只能从我省现有高级工程师以上职称序列中公开、公平、公正地遴选!”
这轻轻一拨,便将单纯的技术之争,巧妙转化成了关于程序、规则、体制的政治博弈。
这是体制内最擅长、也最致命的软刀子。
……
军方的钱东海副部长很快得知此事。
他没有直接干预,深知军方不宜过度插手地方事务。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给省机械厅那位素未谋面却握有最终决定权的刘厅长,去了个电话。
电话里只谈了两件事:
第一,代表军分区对安阳县王铁山同志为部队解决重大技术难题、挽回巨大经济损失表示最诚挚感谢。
第二,听说由王铁山同志主导的“奇迹车间”正为部队紧急赶制技术要求极高的高承载特种挂车,军方对此寄予厚望,并将持续关注。
他没有一个字提及顾问组,但每一个字都在为王铁山强力站台!
其分量之重,足以让任何成熟的领导掂量再三。
省机械厅一把手刘厅长的办公室。
五十多岁的刘厅长面容儒雅,眼神深邃不怒自威,此刻却陷入两难。
他的办公桌上,一边是那封代表着盘根错节体制力量的权威联名信。
另一边,是他刚放下、仿佛还带着余温的红色电话机——那头连接着军分区。
一边是得罪不起的过去。
另一边,是手握军需、潜力无限的未来。
刘厅长揉了揉眉心,下定决心。
“请陈克明主任带王铁山同志……还有那封联名信,到我办公室来。”他吩咐秘书道。倒要亲自见见,这个能搅动如此风云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省机械工业厅,刘厅长办公室。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连高级茶叶的清香都压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刘厅长坐在办公桌后。他年过五十,面相儒雅,可那双眼扫过来时,一股无形的压力便悄然弥漫。指节正一下、一下地,轻轻叩在桌面上——也敲在那份要命的联名信上。省内十几位技术权威的名字,密密麻麻地钉在纸页间,字字都透着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