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对这个老人说他失去了孙女,要怎么对他说在他失去了儿子儿媳之后又失去了唯一的孙女。
上帝啊,别对他太残忍了。
兰德里沉默着,他上了年纪,呼吸声像暮年的狼犬一样粗重。
“她会回来的,她说她会回来的。”兰德里重复这一句话。
他有时清醒,有时昏沉,“离开家的孩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们会回来的。”
“过来孩子,”兰德里提高声音,“我已经看不太清了,让我摸摸你的脸。”
迪克坐到他身边,头搭在他的腿上。
兰德里从他的额头摸到了他的下巴,“艾米一定很喜欢你,对吗?”
迪克的眼泪从脸上掉落,“是的,她说她最喜欢我的眼睛。”
“我也最喜欢萨拉的眼睛,在那,那幅画就是萨拉,她离开我很久了,在约瑟夫和温妮……”
“在约瑟夫和温妮死后……”
兰德里用手巾擦着眼泪,“我是说,当你心爱的人离开时,你总能感到胸口一阵急促的疼痛,好像有人在揉捏心脏一样。”
“你是……你是怎么忍受这些没有她的岁月呢?”迪克问。
“哦,孩子,她们不会离开你的,如果她向你许诺了一件事,她一定会做到。”
兰德里摇着铃铛,“很抱歉,我得吃药了,你明天还在这儿吗?可以跟我去看看约瑟夫和温妮,他们会很高兴见到你,约克。”
碧翠丝带着迪克住进了艾米的房间,临走时她颤着声音说:“那个叫弗里安的畜生——”
“死了,”迪克听见他的声音说,“他死了。”
碧翠丝捂住嘴,到外面抽泣。
迪克躺在艾米曾经睡过的床上,夜晚的风很大,把窗户的木栓吹得哐哐作响,他想起某个夜晚,他从窗外回来,艾米惊讶地说:“只有小偷会爬到这么高。”
迪克:“那他到我们家之前就会被我揍死。”
艾米故作轻松,“在我老家,有一扇坏的窗户,我希望它一直坏,这样每周六我爸爸就不得不赶回来修好它,但他和我都知道,那是一扇永远都修不好的窗户,我们心照不宣的是那点少得可怜的陪伴时间。”
“理查德.格雷森,我不希望我们家也有个一直修不好的东西。”
“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会不会很自私?”
迪克在她的床上,似乎抱着她沉眠,如果她会回来,她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他七老八十了,她会认得出他吗?她会不会嫌弃他容颜不再,变成苍老走不动路的老人?
如果她回不来……
迪克不敢去想,或者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令人窒息的问题。
第二天,他们到了墓园。
约瑟夫和温妮在这里长眠,有人送上了几束白色的雏菊。
迪克推着兰德里停在墓碑面前,他怀里的花镌刻着a&d的字符,放在前面的草地上。
“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们,”兰德里说,“我知道他们在守护着人们的安全。”
“所有人都不该指责他们,至少,在享受他们带来的和平时,不能也不应该指责我的孩子,是他们的牺牲——”兰德里情绪激动,一边咳嗽一边倾诉,“是我的孩子给这个灰暗的世界带来一点光明!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兰德里颤颤巍巍地拉着迪克的手,“艾米不会怪你,这是她的选择,我们从不为保护自己爱的人后悔,而命运会给我们意想不到的馈赠。”
迪克给他们打扫干净墓碑,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面,在他的设想里,会是他牵着艾米的手,请求他们的认可,然后结婚。
他跟他们说,艾米很优秀,她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女孩,你们的女儿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还有,她很会爱人。
迪克很快离开了兰德里的住处,克劳德的名声一直被弗里安拖累,在人们眼中,他一直是叛徒,是害死约瑟夫和温妮的凶手。
在他还没摘掉卧底身份时,就和约瑟夫、温妮死在荒漠。
这对于他的家人来说是二次伤害,不仅要承受失去的亲人的痛苦,还要承受不该有的骂名。
迪克来纽约就是把艾米想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让好人被铭记,让坏人被惩罚。
yh团伙在纽约依旧猖狂,可最近他们的头目被打得半死,扔在人流量最大的广场上,NYPD收到最新消息,yh位于港口的轮船被炸毁,和弗里安勾结的那个叛徒葬身于仇家手中,两个争夺地盘的团伙不知缘由地火/拼,除了他们自己人死伤惨重,没有别人受伤。
有人在默默清理过去的事务。
警局门口莫名出现了一袋罪证,足够让弗里安在监狱里住几百年牢,只要他敢出现,谁能保证在运输他去监狱的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新闻播报了克劳德的事迹,人们为他哀悼,为他正名,弗里安制造的英雄假象被戳穿,他的恶行终究反噬在他的身上。
黑夜里,一抹蓝色的身影从空中飞过。
没有人知道做了这些好事的人是谁。
或许不需要知道。
……
摩根怀疑曾经在纽约出现过的黑夜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