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凉,少女锁骨下海棠灼灼。
裴执雪蹲身,不着痕迹地扫过一眼。
只是疤痕因激动而泛红。
倒也有趣。
他顺势向少女解释:“会试在即却少了个举人,定会惊动锦衣卫。他们若执意要搜,本官无权干涉。”
“届时捞了水潭,你全家都得进北镇抚司。”
“所以他不能凭空消失。”
他撩袍起身,看向凌墨琅:“王爷若信得过,余下诸事尽可交予裴某。”
凌墨琅郑重道:“凌九相信大人。这份恩情……”
裴执雪托起凌墨琅:“王爷尽可放心。前途凶险,请王爷万万护好自己与太子殿下。”
“殿下于凌九有恩,小王定会尽力。”
凌墨琅将怀中信封掏出,双手呈上:“凌九还有一事相托。请大人今日将此信转交寻家二公子寻波兆。”
贾锦照心中一惊,看向那将左右她命运的朴实信封。
来路上琅哥哥已提过,他去与贾大人辞行时写了封信,托挚友保她不被她爹许人家,直到他归来;
或确认他一去不返后,为她说一门好亲事。
裴执雪伸手接过,淡然:“放心,裴某说到做到。”他又唤,“沧枪,捶锤。”
竹林里钻出一大一小两人。
大的二十出头,小的才五六岁。
二人穿着一般利落,神色一般严肃。
只小的那个脸上有着一条剑柄压痕,想来方才在抱着剑打盹。
裴执雪下令:“沧枪,你带翎王殿下去府上收整,骑快马走。”
青年抱拳,干脆利落:“是!”
凌墨琅深深看了一眼贾锦照,想把少女娇靥刻入脑海,而后与他们拱手告别,随沧枪走入迷雾。
剩下个小萝卜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俩,等着裴执雪指派任务。
裴执雪蹲身,轻拧小僮面上的红痕:“让吴管事带人牵狗来。而后你就回去睡觉。”
捶锤歪着头默念一遍:“记住啦!”
撒丫子跑了。
贾锦照满心都是离去的凌墨琅,祈求漫天神佛保他平安归来,不知时间流逝。
裴执雪转转脖子,看着湖面积雪般的梨花,打断她的忧思,用长辈规劝小辈的老成语气安抚她:
“别急,有几句要当面与管事讲。一会儿我去帮你处理后续的繁琐小事。”
贾锦照一惊。
她何德何能,劳动一朝首辅亲自为她擦……收尾。
少女一双杏眸瞪得溜圆,客套着力度不大的推拒,生怕自己表现得太坚决,使裴执雪顺势撇她而去。
“不不不必了罢,锦照不敢劳烦大人。”
叫锦照啊……前一字精致富贵,后一字临花照水,都极配她。
只可惜姓贾,都是镜花水月,一场幻影。
裴执雪淡淡看着面前落下的一朵朵春雪,脑中却没有一片梨花,只一句『无力海棠风淡荡』①。
梨花落尽,便是海棠盛放时了。
贾锦照看裴执雪淡然伫立,谪仙人一般的背影,心中惭愧。
她险些将那浊物投入水中,污了恩人的清静地。
又发自内心地钦佩。
裴大人不愧是二十五六便能手揽大权的天之骄子,若非他提点,她必会被官府追查出来。
铁链哐当与犬吠声逐渐靠近,打断二人各自的心思。
几条拽得铁链哐当乱响的恶犬先现形,后面拖着几个壮实家丁。
人与犬都凶神恶煞,贾锦照门都没出过两趟,更没见过这种训养在大户里的恶犬,转瞬忘了自己昨夜才杀过人,怕乎乎往裴执雪身后躲。
裴执雪不动如山,只眸光有些玩味。
吴管事从尸身看到少女,从少女看到自家大人,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他恭敬颔首:“大人。”
裴执雪神色淡淡:“这人是狼撕碎的。”
“丢远一点,散一点,明日拿着头颅报官。”
阴云蔽月,周遭又暗下来,只余恶犬的眼睛幽幽亮着绿光。
贾锦照背脊生寒,不敢相信方才的话出自仙人般的郎君之口。
但——细想也合理。
在斗争中能夺来首辅之位,手上必要沾血。
且人家是帮她,便更无甚好置喙的——总比她被逼死,云儿姐姐也遭染指强。
“走吧,送你回去。”姿若上仙的郎君面色如常地握住老旧推车把手,温声命令,“贾锦照,坐。”
此言一出,犬吠与落花都停滞一瞬。
裴执雪眸光清润,催促:“你要在锦衣卫上门前做好准备。我需查探清楚现场,保证他们不会查出任何证据。”
贾锦照心头一颤。
她的不安不仅源于琅哥哥离开,更有云儿姐姐还在那守着!
她竟忘了!
自知走不快,她顾不上尊卑悬殊,跪下麻利儿给裴执雪磕了几个头后坐上车。
车轮辘辘转动,将恶犬撕咬食物的诡异声响抛诸身后。
贾锦照控制不了地想象到画面。兼之折腾了整夜,空荡荡的胃翻涌拧巴,极不好受。
她浑身汗湿,被刺激得颤抖,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