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单手撑在坑口岩壁上,指缝间的血顺着石棱滴落,砸进下方残剑丛中。那柄斜挎肩头的青铜剑,布条裹得更紧了,像是怕它突然挣出鞘来。
他刚迈出一步,脚下碎石一滑。
不是失足,是有人在远处踏碎了山脊的夜霜。
三道人影破空而至,落地无声,却震得万剑冢底的残剑齐齐一颤。为首的执法长老袖袍翻飞,目光如刀,直剜他怀中。
“陆渊,噬灵邪祟附体,还不束手就擒?”
陆渊没动,喉咙里泛着腥甜。右臂的裂痕已经爬到锁骨下方,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在皮下穿行。他没力气笑,但嘴角还是扯了一下。
“你们陆家的规矩,现在连死人都要管?”
长老不答,右手一扬,掌心浮出一枚青金色碎片,光晕流转,隐约有血脉共鸣的波动。那碎片一现,陆渊体内残留的噬灵之气竟如潮水般躁动,经脉如被千针攒刺。
“你父亲当年自愿献祭灵根,为的就是镇压你体内的邪脉。”长老声音冷得像山巅积雪,“可惜,他白死了。”
陆渊瞳孔一缩。
父亲?
自愿?
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卡在喉咙里。那碎片上的气息……他认得。是小时候父亲抱他时,掌心传来的温润灵光。
原来不是灵根,是残片。
而眼前这人,竟想把它收回去。
长老一步踏前,五指成爪,直掏他胸口:“把《天机遗录》交出来,灵根碎片,也该物归原主了。”
陆渊本能抬手护住怀中竹简,可动作迟缓,肩头布条却猛地一震!
九厄剑在识海中轰然长鸣,剑脊血纹暴涨,像是闻到了血食的凶兽。他还没反应过来,剑意已自识海奔涌而出,顺着经脉直冲右臂。
“嗡——”
一声轻鸣,那枚青金碎片竟自行脱离长老掌心,化作流光,直射陆渊右肩!
“住手!”长老暴喝,袖中黑雾翻涌,欲追回碎片。
可晚了。
碎片撞上布条的刹那,九厄剑如饥似渴,剑身虚影在识海中一吸——
“嗤!”
青金碎片瞬间被吞,连一丝光都没留下。
长老脸色骤变,踉跄后退两步,掌心焦黑,像是被雷火灼过。
“你……你竟敢吞噬灵根媒介?!”
陆渊自己也愣住了。
他没动,是剑自己动的。
可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体内骤然炸开一股狂暴能量。那碎片入体,竟与九厄剑的剑骨之力共鸣,银白骨刺自脊椎节节凸起,贯穿皮肉,刺出体外!
“呃啊——!”
他跪倒在地,七窍渗血,意识如风中残烛。剑骨在体内疯长,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撑碎。而残留的噬灵之气也不安分,与剑骨法则激烈冲撞,经脉寸寸崩裂。
“要死了……吗?”
他咬破舌尖,剧痛让他勉强睁眼。
就在这时,识海深处,那道极远极冷的低语再度响起:
“还记得为何握剑吗?”
陆渊浑身一震。
这声音……他听过。
在镇魔碑碎裂时,在万剑冢死寂中,在他每一次濒临崩溃的瞬间。
他笑了,血顺着嘴角流下。
“记得。”他哑着嗓子,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因为没人替我出头。”
他不再压制噬灵之气,反而反向引导,将那股暴虐能量灌入剑骨缝隙。银白骨刺如饥渴的根须,贪婪吞噬着敌意之力,竟在撕裂中愈发凝实。
“以毒攻毒?”长老眯眼,声音里多了几分忌惮,“小子,你是在玩命。”
“命?”陆渊缓缓抬头,左眼银光暴涨,道痕观法瞬间开启,“我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盯着长老,一字一顿:“是你陆家欠的。”
长老冷笑,右手一翻,三枚黑钉浮现掌心。钉身刻满封印符文,阴气森森,正是专克修士根基的“锁灵钉”。
“今日,我就替陆家,把你的修为——钉死!”
话音未落,三钉齐发,破空如电,直射陆渊丹田!
速度快得肉眼难追。
可陆渊左眼银光一闪,道痕观法已锁定三枚钉子的法则节点——那是在能量流转中最脆弱的一瞬,如同呼吸间的停顿。
他没躲。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右肩布条轰然炸裂,九厄剑虽未离体,剑气却顺着新生剑骨直冲而出。银白骨刺如弓弦拉满,剑意凝聚一点——
“破!”
一声龙吟自体内炸响!
三枚锁灵钉在距他胸口三寸处猛然停滞,钉身符文寸寸崩裂,随即“砰”地炸成铁屑,落地即化灰烬。
余波如狂风扫过,长老闷哼一声,胸口如遭重锤,整个人倒飞出去,撞断两柄残剑才停下。
陆渊站在原地,剑骨半隐于体,右臂血肉模糊,可脊梁挺得笔直。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血还在流,滴在脚边一块残碑上。碑面裂痕中,隐约浮现出半个“天”字,与他袖中那片残片上的铭文,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他喃喃,“灵根不是祭品,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