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正是二月阳和启蛰之时。齐国公薛府的春日雅集,正是一派热闹之景。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世家贵女们如同春花锦簇,容色鲜妍,此刻正齐聚杨柳池台品茗听琴,闲叙玩笑。
“那就是聂相宜?她怎么来了?”
喁喁私语伴轻曼琴音传来,诸人好奇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心不在焉的少女身上。
只见她们目光所及的少女以手托腮,似是望着水榭旁盛放的桃花发呆。
不同于京城时下追捧的清丽婉约之美,聂相宜的脸美得极是张扬,堪称绝艳无双。
白玉肌肤,眉眼如画。尤其一双猫似的眼眸微微上扬,活泼灵动。莹润小巧鼻尖的一点红痣,更是带着些说不出的慵懒妩媚。
“我听说聂相宜不是因冲撞主母,被永宜侯禁足在家么?”
说着,便有人用胳膊轻轻碰了碰身旁一清丽少女的手,“元苇,她怎得被放出来了?”
被她提到的少女,与不远处的聂相宜眉眼似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是比之于聂相宜的姝艳昳丽,聂元苇则更显清婉淡雅,举手投足之间也显端庄不少,颇有几分世家贵女的稳重气派。
她冲着诸女抿唇柔柔一笑,语中似有无奈之意,“长姐身份尊贵,父亲哪里舍得禁足她太久。”
如此一言,大家皆是明白过来。
不是不舍得,而是不敢。
谁人都知,如今的永宜侯府聂家不过是个破落侯府,空有虚爵。
然而聂相宜早逝的母亲,从前的永宜侯元配夫人,却是安西大将军最疼爱的女儿。
自永宜侯夫人盛年不永之后,安西大将军怜惜聂相宜幼年失母,将她带回鄯州亲自照料,极是宠溺。
因而娇养出任性放纵的性子,与京中诸位贵女很是不同。
“那便是聂相宜么?”
忽有一容色秀美端庄的女子将目光落在了聂相宜身上,上下打量她两分,不屑道,“果然生得便有几分张狂模样。”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被聂相宜听见。
聂相宜这才循声望去,认得那女子是裴家柳姑娘裴琅。
裴家是京城有名的清流世家,裴琅祖父乃是金紫光禄大夫,曾做过当今圣上的老师,如今又教导诸位皇子殿下,在朝中极有名望。
果然便有人附和她道:“可不是,她张狂得紧呢!最是刁蛮任性不过,一问元苇便知了!”
见她们又提及自己,聂元苇倒像是有苦难言般,只抿唇苦笑,闭口不言。
“哪用得着问她呀。”又有人跟着说道,“她在京城,只怕是早已声名远扬了。前儿个她回京的接风宴,便当众夸赞王家五郎长得俊俏,把王五郎臊了个大红脸呢!”
“不止如此!几日前的清集,她瞧见了三殿下,又一头热地追着三殿下跑。”
一提到三殿下,众人不由得纷纷瞪大了眼睛。
她们口中的三殿下,乃如今三皇子谢知,当今贵妃之子。生得琼林玉树,神姿高彻,如同天边一轮冷月,最是冷清矜贵。
京中诸多贵女,无不钦慕于他。
有人好奇问:“三殿下也脸红了?”
“哪能呢?三殿下是何等克己复礼的人,半分也不曾理会她。倒是聂相宜自己跌了一跤,脏着裙子回去的呢。”
众人不由得感叹,“这也太不顾脸面了,竟没有半分女儿家的自矜。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此次回京是为了议亲一般。”
话里已有了几分鄙薄之意。
“谁叫她外祖大权在握,又对她千疼万宠的。”
便有人啧了一声,“她这般无礼佻巧,又是个刁蛮任性的性子,连永宜侯主母也管不了她去!诺!还是元苇说与我说的,她前些日子才将侯夫人气得起不来床。”
聂元苇依旧只是尴尬笑笑,闭口不言。
如此诸多议论,有一搭没一搭地传进聂相宜的耳朵中。
她素来是个张扬性子,听得这般对她品头论足,不由得冷笑一声。
“原来这京中雅集,与街头菜市也没什么分别。这般议论纷纷,我道是哪里的村头嬷嬷摆闲话儿呢。”
她的声音灵动又轻快,即使这般嘲讽之语,也被她说得俏皮活泼,倒像是玩笑一二。
说着她便掩嘴吃笑起来,丝毫不掩语气中的轻蔑之意。
倒显得愈发恶劣了。
诸人见她话语讥讽,不由得变了脸色。
聂元苇脸色亦微微一变,于是温和笑着出来打圆场,“长姐莫气。诸位姑娘不过是看着长姐面生,这才多说了两句,并没有其他意思。”
她这话倒是让裴琅轻笑,意有所指道:“可不是。我们向来只听说元苇是聂家大姑娘,怎得冷不防的,又来一个聂大姑娘,倒叫我们不敢认了。”
聂相宜何尝听不出来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不由得也跟她较上了劲。
“你们自是不知,我乃是永宜侯府的元配嫡出呢,只是一直不在京城生活罢了。”
她扬着下巴睨了裴琅与聂元苇一眼,鼻尖轻哼,十足的高傲与骄矜,像只昂首挺胸的小猫。
“当年我母亲还在时,二姑娘的母亲不过也是区区侧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