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没去看望母亲,径直去了秦颂的住处。
他刚到秦颂的院里,就看到两名穿着国公府侍女服饰的年轻婢女,坐在门口眉开眼笑,交头接耳,丝毫不关心屋内病人的安危。
黎予黑着脸走过去,只看了她们一眼,就让两个丫头吓得跪地哆嗦。
她们可从未见过一向和颜悦色的小主子这般神色,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小声拜见:
“奴婢沉星,奴婢降月,见过小公爷。”
黎予居高临下瞟了她们一眼,没打算在别人院里追究她们,他欲提步进屋,腿悬在门槛上空一瞬又收了回来,终究跨不过礼数那道坎。
黎予站直身子,余光瞥着地上两人,随便点了一个婢女:“你,进去看看秦小姐如何了。”
沉星连滚带爬地起身,疾步进屋,检查一番后,又快步出来回话,“禀小公爷,秦,秦小姐浑身滚烫,神思迷糊,衣服头发全是湿的。”
黎予脸色更黑了,人命关天,府里大夫常说高烧不退十分凶险,若耽误救治时间,轻则易患痴傻之症,重则有性命之忧,怎能如此疏忽?
他忍不住又往屋内瞧了一眼,厉声吩咐,“还愣着做甚?等我去打水吗?”
“奴婢这就去。”两人弓着腰,连忙快步朝灶房奔去。
刚走两步,黎予又叫住了他们,声音更冷:“站住,你们都去了病人怎么办?”
闻声,沉星自觉留了下来,但她却像木桩一样停在黎予身后,呆呆愣愣的,大气都不敢出。
黎予不悦皱眉,“你在等我进去伺候吗?”
沉星扑通一声跪地,忐忑道:“小,小公爷,奴婢,奴婢只是一个洒扫下人,从未照顾过主子,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黎予盯着她粗糙的双手看了一眼,来时见到两名自家女使的疑惑终于找到了答案,以他母亲的算计,断不会轻易差遣仆从过来照顾,故意差两个粗使丫头过来做做样子罢了。
他气极反笑,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声线尽量平和:“就算你没照顾过主子,难道就没遇到过头疼发热的?”
沉星挠了挠头,“小公爷,实不相瞒,我们这些下人皮糙肉厚,头疼发热,从来不用刻意理会,睡一觉就好了,不严重还能继续上工,都用不着休息的。”
她说着还憨憨笑了两声。
黎予本身就极少发脾气,这下更是被她说得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叹了口气,还是照顾病人最重要。
“起来吧,进去帮她把被子揭开,汗湿的衣服给她换掉,记住,换之前先把身子擦干。”
“是。”沉星立马冲了进去。
不过半柱香,那婢女又出来了,她慌慌张张的,“秦小姐里外都湿透了,贴身衣服也要换吗?”
黎予闻言瞬间,又想起了秦颂那白皙的薄肩,喉结不经意滚动,呼吸也乱了节奏。
无耻!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想到这些东西!
黎予自惭形秽,整理好情绪后,才稳声回复:“对,从里到外,只要湿了的衣物,统统更换。”
“是。”
沉星转回房后,打好水的降月终于回来了,看得出来她也是个粗使丫头,黎予见着她便立马嘱咐,“快,端进去,若衣服尚未穿好,先用温热的湿毛巾将她脖颈、腋……”
明明只是想嘱咐她们照顾流程,但说到具体细节上,黎予面上发烫,手心发热。
他做了良久自我劝解,才故作平静继续吩咐,“腋下、后背、大腿…根,手心脚心以及额头等处,多擦拭几遍,再换上干净衣服。记住,胸口不要捂,保持散热。”
“哦,好。”降月没想到小主子比她还懂得如何照顾人,将他的话牢记于心后,迅速进了屋。
两人手忙脚乱,做完这一切,累得满头大汗,正打算坐下来歇歇,门外主子又发话了,“如何了?换好衣服了吗?”
两人刚喘口气,又猫着腰来到门口,“回小公爷,都换完一遍了。”
“她现在没意识,但发烧排汗,身体会缺水,给她多喂点水,水里加点盐和糖。”
两人听令回去,但这次即使急得满头大汗,却并不顺利,降月急匆匆跑出来,“小公爷,秦小姐一直不张嘴,喝不进去水,反倒把新换的衣物又弄湿了,这可怎么办?”
黎予看他们笨手笨脚的,也有些焦急,“先喂水,打湿了又换。”
两婢女一人扶起病人,一人端着水往嘴里灌,奈何秦颂意识已经混沌了,她们一着急,水灌得猛了,她呛得直咳嗽。
黎予在门外听着,焦急终于击溃了他坚守的礼数,跨步而入。
他几步上前,看到的是胸口被水打湿大片,湿衣服紧紧贴着皮肤的秦颂,黎予只晃过一眼,立马撤了视线,落在她苍白干燥的嘴唇上,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不能猛灌,先确定她能吞咽才行,给我。”
黎予接替婢女坐在了秦颂床边,扶起秦颂轻靠在他肩头。
秦颂意识模糊,因着呛水,无意识地挣扎摇头,看起来异常难受,黎予只好抬手扶住她的肩膀,稍作安抚。
少女身上特殊的香气丝丝缕缕传进他的鼻腔,靠在他胸膛的肩背传来滚烫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