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双手发颤,扶在下颌的手心开始微微出汗。
他一勺勺的水送过去,却始终喂不进嘴里。
尝试几次后,他果断放弃了,轻轻放下她,站起身来:“先把湿衣服给她换了,注意给她散热,若出现抽搐,切莫禁锢她,拿开周围尖锐物品就行。”
他丢下这么一句,又闪身出了屋子,留下两个毫无经验,手忙脚乱打了一场硬仗的丫头,心里发慌。
天气凉得很快,黎予穿上厚披风,径直去了竹林,微弱的月光描出枝叶的轮廓,寒风吹得林间沙沙作响,却让他一点也静不下心。
他从未做过照料别人的活儿,一切都是按照他少时生病,奶娘看护他的流程在指挥,原来照顾一个病人需要费这么多精神,还要解决这么多问题。
他用随身携带的匕首砍下了一根细细的竹子,打通竹中,三两刀削成了一根手掌长的竹管,又拿细沙好好打磨后,快步赶了回去。
他心急救人,丝毫没留意身后悄然跟着跟上了一道人影。
越过了那道礼数的鸿沟,再次返回,他没有犹豫,自然步入了屋内,悄然跟在他身后的那道颀长身影,见他进屋后,在门口站了片刻,无声隐入了厢房窗外。
屋内,两名婢女已经将秦颂身上的湿衣服换过了,经过多番擦拭和衣物更换,秦颂的体温稍微降了些,精神也平稳了不少。
黎予取了两条干毛巾叠好放在她下巴底下,将洗净的竹管小心放入她唇齿,然后拿起勺子小心将水注入竹管。
但管口太细了,勺子没法精准倒入,重复多次,大多无用功,反倒浸湿了秦颂脸颊耳后。
“不行,高烧没退,这样太慢了。”黎予冷静下来,望着两个伸着脖子看主子新招数的婢女,“你们净过口了吗?”
“啊?”两个婢女同时一脸懵。
“小公爷想让我们嘴对嘴给秦小姐喂水?”降月记得戏台里有这种情节,但她立马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我有蛀牙,可不敢玷污秦小姐。”
沉星也摇头,“我也不行,我晚饭吃了大蒜。”
“你们!”黎予恼了一瞬,转而放弃了让她们喂水的打算。
他端起水碗,低头含了一口水,转回头垂眸注视着秦颂,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含住竹管一头,将口中的清水缓缓送入秦颂口中。
好在秦颂只是昏沉,并没有完全昏迷,水进入口腔,她会本能地吞咽,如是几次,终于将剩余的半碗水全部喂进了她嘴里。
“冒犯了。”黎予取下秦颂口中的竹管,才发现自己心跳得毫无章法,明明刚润了口,现在却觉得口干舌燥,不敢多看她一眼。
他强作镇定起身,正欲帮她替换下巴处的垫巾,门口这时大步流星走来两名妇人。
她们穿着华贵的衣服,梳着好看的头发,脸色却极其难看,从院外到厢房,眼神坚定,目的明确,进门一句话没说,抓着黎予,沉着脸就往外拖。
黎予起初有些反抗,直到那雍容华贵的妇人压低声音道:“还不走,你是想等人发现了,赔了你的前程,还是毁了她的名声?”
她的名声……
黎予断掉的那根换作“男女大防”的弦,突然又绷了起来,他反抗的力道卸下了,回望了一眼不再出汗的秦颂,任由母亲拽出了厢房。
那刘嬷嬷看了一眼病床上依旧穿得单薄的少女,又怒气盯着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的两名丫头,“你们俩给我记住,小公爷是咱国公府的希望,不想被发卖,就要以国公府的长久为使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了吧。”
沉星和降月头都快埋到地下去了,只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刘嬷嬷脚步声远去后,沉星降月总算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兀自忙活起来。
沉星自觉守在了秦颂旁边,降月则端着脏衣物和湿毛巾去了灶房。
刚路过厢房转角,一颗不明来历的石子儿突然弹在降月脚踝,“啊”地一声,她水盆毛巾哐当掉地,溅了一身的水。
听闻动静的沉星急忙赶了过来,看着同伴湿漉漉的,也没时间理会石子儿的来源,赶紧让她回去换衣服,自己收拾狼藉去了灶房。
两道脚步声都远去后,抱臂靠在后窗旁那道颀长的身影,扔掉了手里还剩下的那颗碎石,终于抬起了头。
烛火透过窗纸,将昏黄光影铺在他侧脸,深邃锋利的脸庞半明半暗,仿佛藏在黑暗中窥视猎物的毒蛇,总算迎来了行动的机会。
陆尤川穿过黑暗,来到门前,豪不纠结迈进了秦颂房间,他探手摸了摸秦颂的额头,又冷冰冰地唤了两声,“秦颂。秦颂。”
那叽叽喳喳的小妖女双目紧闭,唇色无泽,丝毫没有反应。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空碗,碗底只留了一点清水痕迹的残底,这么严重居然没有用药?
陆尤川随即摸出腰间一瓶上好的退热药,倒出一粒在手心,转身提起桌上的水壶,倒水入杯,含水入口,一气呵成。
回到床前,他驻足看了虚弱的秦颂一会儿,又侧目扫了一眼桌上的竹管,莫名冷笑了一声。
再侧回头,利索捏着秦颂下颌,将那粒药丸放进她口中,俯下.身去,唇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