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背着、拎着满满的收获,两人气喘吁吁地回到爬犁旁。
冰冷的空气里,似乎只有那来自布袋深处樟脑丸的浓烈气息,时刻地提醒着林初夏,真正的采购目标。
两小只被这气味儿熏的不安的乱动,才刚刚开始就发挥它的作用。
那天陈东把林峰跑了的事上报大队部,至今石沉大海。
林初夏总觉得心头压着一片阴云,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遮住了这片天。
两人抱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回到爬犁旁,安静地等待出发。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恶意感如同冰冷的针,猛地刺入林初夏的感知!恶意!?很强!她顺着感觉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的街角,站着四个戴着红袖标的青年,目光正不怀好意地在她们身上和包裹间来回扫视。
林初夏首先排除了“见色起意”的可能,数九寒冬,她和孟晓晴裹得跟棉球似的,只露出两只眼睛。要这样还能被盯上,那这四个人绝对是饿疯了的色中饿鬼。
她不动声色地让袖中的黑妹盘紧了些,心里飞快盘算:对方现在还没动作,贸然跑反而显得心虚。只能……静观其变。
果然,那四个红袖标径直朝爬犁走来。为首戴狗皮帽的青年,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林初夏和孟晓晴:“你俩!跟我们走一趟!”
孟晓晴吓得脸都白了,声音发颤:“我、我们干啥了?”
林初夏深吸一口气,猛地站直身体,棉袄上的雪沫簌簌落下。
她拔高音量,声音洪亮清晰,瞬间吸引了周围行人的注意:“同志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目光灼灼地扫过四个红袖标:“主席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们连我们去哪儿、买了什么都没问一句,上来就要抓人?这是‘实事求是’的作风吗?是‘相信群众、依靠群众’的规矩吗?”
狗皮帽青年被她的气势和引用的语录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少废话!我们怀疑你们去黑市搞投机倒把!赶紧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说着,他身后三人就伸手要抢她们的包裹。
“住手!”林初夏厉喝一声,敏捷地将包裹拽到身后,同时反手从棉袄内袋掏出一叠票据,高高举起。红红绿绿的票根在寒风中哗啦作响。
“说我们去黑市?简直是无中生有!”她声音铿锵有力,“睁开眼看看!这是供销社的布票!副食店的肉票!粮站的细粮供应本!上面盖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鲜红公章!我们买的每一尺布,每一斤肉,都走的革命正道,光明正大,支援国家‘抓革命,促生产’,哪一点沾了‘投机倒把’的边?!”
她扬手将票据往旁边几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面前递了递:“大娘,您几位给评评理!看看这公章是不是真的!”&bp;为首的歪嘴婶儿立刻凑上前仔细翻看,票根上鲜红的公章在冬日阳光下格外醒目。
“是真的!”&bp;“供销社的章子!”&bp;大妈们纷纷点头确认。
林初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委屈和激愤:“父老乡亲们都看看!这就是凭证!我们响应号召,凭工分吃饭,凭票证买东西,走的是贫下中农的康庄大道!可他们呢?不问青红皂白,就想用‘莫须有’的罪名扣帽子、抓人!这难道不是在打击咱们社员‘农业学大寨’的生产热情?不是在给‘抓革命、促生产’的伟大号召拆台抹黑吗?!”
“说得对!”人群里一个老汉忍不住喊了一声,立刻引来更多附和。
“就是!不能乱抓人!”
“人家姑娘买点东西咋了?”
狗皮帽青年急了,伸手就要去抢林初夏手里的票据:“少妖言惑众!跟我们走!”
林初夏灵巧地侧身躲开,指尖用力戳向对方胸口方向,厉声道:“你们敢动群众一根手指头试试?!主席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你们对着遵纪守法、辛勤劳动的社员耍威风,是想当‘脱离群众’的败类吗?是想把‘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变成一句空话吗?!”
她猛地转向围观的群众,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母鹰:“同志们!咱们社员起早贪黑搞生产,为的是‘备战、备荒、为人民’!可他们呢?不看凭证就抓人,不问是非就定罪!这是在破坏团结!是在给贫下中农的脸上抹黑!是在寒咱们劳动人民的心啊!”
“对!不能让他们胡来!”老汉把土篮子往地上一顿,大声作证,“这姑娘今早就在供销社门口排队!我亲眼看见的!一步都没离开!”
“没错!”一个扎着绿头巾的妇女也喊道,“她还跟供销社李会计说笑,要多扯点蓝布做工装呢!哪像去黑市的!”
林初夏趁热打铁,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字字清晰有力:“我们响应号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凭双手挣工分,凭票证买东西,清清白白!到底碍着谁了?难道要让老实人受委屈,让耍横的得便宜?这符合‘爱人民、爱劳动’的教导吗?!”
“不符合!”
“把票还给人家!”
“滚蛋!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人群彻底被点燃了,群情激愤,有人开始往前挤。四个红袖标被攒动的人头包围,寸步难行,额头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