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吞下整个丛渊的邪主大人昏睡了整整三日。
裴氏兄妹默契地对当日扶桑林海中所见的一切守口如瓶,对外只称是湮尘一剑扫尽魔息。
姜央是在霜风冷雪一样的清冽灵波中醒来的。
雪意浸透她每一寸经脉,随着滚涌的混沌之力汇入灵海,周转复始。
丛渊磅礴的魔气已消融殆尽。
榻畔有人阖眸静坐,眼睫垂敛时冷意更甚,犹隔雪巅般清寒不可触犯。
不知守了多久。
已近饱和的混沌此刻分外平静,血脉中焦灼的饥饿感彻底消弭,她仰躺在他灵力凝聚的天地之间,却莫名牙尖发痒。
姜央于是撑起半身,循着灵源挪近他身前。
万劫虚境灵力如出冰海深潭,周游不竭。
她初醒时手脚尚软,小动物一样闻嗅着,一点点凑进他颈窝间,卸力将脑袋支在他肩上。
红雾悄然生发,在他颈侧蓄做小小一汪烟海,蹭着他极尽精醇的灵力。
楼归寂仍在入定,衣襟被她不得章法的抵蹭下揉乱欲散,露出方寸苍竹冷玉一样的锁骨。
姜央埋在他领口里轻舔了舔牙尖,却依约捕捉到更淳郁的气息。
任脉交汇,灵海之源。
她瞳仁幽亮,支身跨坐进他怀中,将大半重量压在这位不可触犯的剑尊身上。
骨节透粉的手从前襟划至他劲瘦的腰腹,雾从掌中渗出,透过层层衣袍探至那气息实在充郁磅礴的丹田。
她指尖发梢都被他灵力浸得凉透,冰脂一样细腻无间地贴近他胸膛微热的体温,细指仍不安分,将他腰带拨得缠乱。
下一瞬苍劲修长的手钳入她下颌的软肉间,迫使她从他怀中仰起头来。
“醒了。”
剑尊正低眸凝视她,漆色的眉睫压低,俯近时淌露出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他情绪不明,一手捏着她下颌,将这颗快要拱进他衣襟里的脑袋摘开些许,目光淡扫过眼下情势。
掌中邪物眉眼盈盈,身上层叠的纱衣松散凌乱,从他的视角,近乎能沿她仰起的脖颈直见幽暗领间,有起伏的细腻雪色。
楼归寂面色疏冷如旧,一手拦腰,轻易便将她从身上摘下来。
腰上力道勒得她轻哼一声,未及反应已被他放回堆叠的衾被上。
这只不通男女之事的邪物显然全未觉得有甚么不妥,温顺陷在衾帐里与他对视。
很有些坦荡。
怀中潮冷的暗香淡却,那缕雾却沿他经脉在衣下恣肆周游,无关情/欲,仿佛只是本能寻亲近这样极尽纯粹而浓郁的天地灵蕴之力。
楼归寂钳制她下颌的手松开,在她纯澈而坦荡的目光里一手将她领口拢好。
三日未绝的清郁灵力尽收,略略掐诀,盘亘丹田处的雾缕便被他捉在手中。
攫食中断,姜央方才后知后觉地心虚一下,那团雾如她一样静顺安分地躺在他手心任捏。
见他迟迟未置可否,又卖乖似的蹭了蹭。
楼归寂才终于松了松五指,纵容细雾如丝如缕从他指缝间淌尽,唯剩稀薄的潮意残余掌中。
琉荒危机已除,这位剑尊却似乎并没有即刻启程返回无瞬天的意思。
裴红药听闻她已醒转,不多时便前来问候 。
姜央一寸寸理着衣上褶痕,未将堆乱的广袖整好,反倒揪得领襟更散,如瓷似雪的肩颈隐现,又被倾颓的墨发遮掩覆盖。
楼归寂已然起身,立在榻边耐心瞧了片刻,终于还是伸出手来,屈起指骨在她额间轻敲而过。
她气声轻唔了下,仙法倾荡,已将揉乱的纱裙抚捋平顺,衣冠肃敛,不见丝毫褶皱。
裴红药已在前厅恭候,见二人出来,忙起身施礼道:“剑尊。”
她额上魔纹毕现,神情却前所未有地宁静平和下来,朝剑尊身侧纤伶而缄默的红衣少女莞尔道:“姜姑娘。”
姜央略略颔首,算是打了照面。
裴红药咬了下唇,还是道:“那日初见,对姑娘出手实乃不得已之举,红药如今……身份敏感,不宜为人所知,却不料姜姑娘竟能一眼窥破灵障察觉到我,故才出此下策,今日特来赔罪。”
姜央稀松平常地摇了摇头,见她奉至面前的茶盏,茫然侧首去瞧身侧未置一言的剑尊。
男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轻淡无甚情绪。
姜央于是接过她所奉的茶,音色渺渺:“无碍的。”
是只脾性实在很好的小邪物。
裴红药这才松一口气:“那日与丛渊一战,多谢姜姑娘与剑尊出手襄助,此恩此德,琉荒万民当共铭感五内,矢志不忘。”
“二位如有所取,裴家自当倾囊相奉。”
这位高居无瞬天避世多年的剑尊不疾不徐地开口:“好。”
裴红药未尽的话语一噎,听他轻描淡写道:“琉荒曾开出一朵檀心荼靡。”
数百年前,东君神像凝万民愿力与扶桑祝祷,掌中育出一朵玉蕊檀心、圣洁无暇的旷世荼靡,去浊涤心,升平四海。
裴红药思绪回笼,语气晦涩下来:“可是多年之前,檀心荼靡失窃于妖族,待寻回时,已经完全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