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样。”
崔沅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会因为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笑得肚子疼,他印象最多的,是书房里祖父的背影,还有手上的戒尺。
对那时才只有三四岁的他来说,颇有些困扰。
过了会儿,太夫人见他没反应,几乎明示了:“你就不想生一个?无论儿女,有个人承欢膝下总是好的。”
崔沅吃了一口宴上的酒鲜蛤,是大厨房一如既往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风格。
他淡声道:“我已是病体残躯,没有心力抚养一个孩子。”
“你就算是为你祖父跟我想想,”太夫人叹气,“就像当年你爹娘……我是看着你,心里才有些安慰。”
“祖母若是膝下寂寞,可以将六娘接回家小住一段时日。”崔沅道。
太夫人一顿,“我给你的那两个婢女,就没有喜欢的?
“玉露那姑娘是个有孝心的,人也温婉,模样又俏丽,别叫人家成日里跟灶房打交道。”
说着,向后招了招手,嬷嬷带着精心打扮后的玉露上前来行礼。
玉露终于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长公子、探花郎。
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又偷偷拿眼睛觑自己的打扮。她今天穿了漂亮粉艳的新衣裙,还戴了耳坠子,笑容跟仪态都是经过嬷嬷方才指点的。含羞带怯,欲说还休,心里是满腔的欢喜。
嬷嬷见了莺儿的刘海,道了句可惜,而后选了她上来。
崔沅终于抬首,看向说媒的太夫人,面色淡淡:“祖母既喜欢这丫鬟,我怎好夺您所爱?便就还给祖母吧。”
接着对玉露道,“你自行离去,不必再回竹苑了。”
玉露的脸色顿时由娇怯变得煞白,“公子!公子!”
她膝行了两步,却碰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崔氏的长公子,神清骨秀的探花郎,即便有怒,也同皎皎明月一般。
坐在那里,神色沉稳,眼底只有漠然。
玉露被嬷嬷暂且带了下去,太夫人拍着腿叹气:“得幸崔氏诞下子孙,这是她们恩遇,你又何必如此?”
崔沅觉得,他的确需要祖母说清楚一些事了。
“我不欲子嗣同我一样,自幼失怙。”
而一个通房婢出身的母亲,如何在宅门中护得住孩子?他道,“祖母若仍坚持,便从族中挑选一子过继吧,承继我的香火。”
太夫人这会自是不答应。
随后,他向太夫人、崔相、崔大娘一家行礼先告退了。
隔绝了身后热闹,独行于宅院,再是心性坚定的人,此时也会波澜起伏。
初入国子学,被与崔家政见不合的勋贵子弟嫉妒,对方带小厮嘲讽他身世。
那时受崔相教导,面对这些,崔沅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会在意,又怎会让自己亲子继续过这样的生活?
祖父很好,正是如此严格,才会成就今日之崔沅。祖母亦对他多有疼爱,远甚于堂弟表妹。
可他仍是会想起,想起那些阖家欢乐的年节,姑母姑父夫妻恩爱,叔父一家天伦之乐。
宴席散去,他就只有冷冷清清的院子。
他十分地讨厌过节。
自己缓步回了竹苑,通向竹林的石板路弯弯绕绕,一路上都有幽凉的夜风拂面,风中夹杂着些许零碎笑语。
院中灯火通明,灶房外摆了大桌子,白术、桑叶、苍梧、重云……都在,哪有冷清?
大伙围着桌子共吃一个锅里的东西,见他提前回来了,面上都有些惊讶。
白术反应最快,撇了碗筷上前:“公子回来了?可要先沐浴?”
三步开外,崔沅就闻见她身上一股子浓重的辣味,皱眉:“什么味?”
大过节的,白术跟她们一块吃火锅呢。
这个叫火锅子的东西也忒不讲究了,却实在上瘾。
白术敞开了吃,嘴巴跟胃是爽了,也染上了一身的味儿,没法伺候公子了。
她心虚地瞅了瞅公子面色,心里一紧。但见对方面色冷沉,似是与太夫人他们不欢而散。
想想也是,若是相谈甚欢,怎会早早归来呢?
白术遂把叶莺拉到一旁,“这锅子有没有合适公子吃的那种?”
“有。”叶莺点点头,“厨间有高汤,做个清汤锅子。”
于是趁崔沅沐浴时,白术、叶莺将锅釜跟菜肉摆在了澄心斋。
就在这廊下,叶莺见着了那对白鹦哥。
“真聪灵。”她夸。
她是头一回踏进内院,只觉得比外间更幽静,视野却远比在外院开阔,真是神奇的布置。
竹林有风,室内设琴,后窗临水。
七色香的味道使人沉静。
“公子平日也会抚琴吗?”
这段时日每天清晨都能听见琴声,她想,应当就是长公子在抚琴吧。
那琴声真好听,就像清泉一样缓缓流淌,叶莺心里因炎夏带来的燥热都被抚平了。
她这么说,白术奇道:“你懂琴?学过吗?”
“我们那村学的老夫子有一把,平日里宝贝得很,我赖了许久才听他弹过几次,只学了些皮毛。”
叶莺眼里全是钦佩,“公子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