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辣的酒液滑过喉咙,以为心境能更开阔些,心中却忽地升起一股悲凉之感,迅速蔓延四肢百骸。就……叫人很想哭。
方才的喜悦,转瞬成了过眼云烟。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崔沅。
“如何?"崔沅早有准备,推了一杯茶过去。说是对酌,却一直都是他在为她倒酒好像。叶莺声音闷闷的:“公子,这第三杯…是不是才叫浮生醉啊?”崔沅挑眉。
她咬唇:“就,我也说不出多高深的话,就觉得心里胀胀的,好像刚刚从洞房花烛一下经历了夫离子散似的。”
“所以,第一杯是英雄尚少,满怀壮志;第二杯凌云初酬,风光快哉;第三杯……”
可能是人走茶凉,世事沧桑,也可能是英雄迟暮,再无年少。夫离子散…
崔沅揉了揉眉骨。
的确,饮尽这第三杯,才算真正尝过此酒。“这个反应很正常。”他道,“你也很聪慧,不必妄自菲薄。”“旁人无法参透的浮生醉,你只一次便体会出来了。”崔沅是从不说客套话的,他既给了谁肯定,便是真的赞赏。叶莺一直都是个简单粗暴的人,这酒对心思越深的人影响越大,对她来说或许就像个调味剂,所以想到的才是“夫离子散”这种不痛不痒的挫折。她灌了口茶缓缓神,又听见崔沅的夸赞,立马转忧为喜,又好奇问:“公子饮此酒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公子想到的,是什么事呢?
她眼神一闪。
崔沅却摇了摇头,淡然地道:“只有不能控制情绪之人,才会受酒影响。”酒只是酒,放大的,也只是人本身的际会感受。叶莺感觉自己刚被夸完,又被扫射了。1
戚……还“只有不能控制情绪的人才会受影响”,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不高兴呀?她撇撇嘴,斜着眼睛戳穿他:“那公子适才进来拉着张脸,想来是本就不爱搭理咱们了。”
挤兑完,叶莺又眯眯笑,举杯道,“公子,这一杯得我敬您。”崔沅不明就里,直到叶莺拿酒盏与他撞了一下。清脆的碰撞声响,叶莺晃晃手中荷叶盏,侧倚在美人靠的栏杆上,嫣然一笑:“还从来没正经对公子说过谢呢。这一杯我干了,您随意。”说罢豪爽仰头一饮。
崔沅自然亦将酒液饮尽。
他也接连喝了几杯,却不似叶莺桃腮泛绯,眼神水润,清明得一如平常,唯有衣裳染了淡淡酒气。
他将目光投向她沾着清亮酒液的唇畔,很快移开,斜斜地平视着她身后那片潇潇竹叶。
“谢的什么?"他问。他想了一圈,似乎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她特别道谢的。
至于教她习字调香……他想,那也是他乐意的。叶莺果然道:“公子心善,跟着公子,我的字进步可太大啦!”崔沅其实听到她这种清脆的语调就会有些想笑,并非那种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柔和。
脸上却还要保持着持重,道:“是你自己认真,与我关系不大。”叶莺不应,道,“总之就是要谢。”
崔沅对月轻晃酒杯。
这官窑的青瓷十分漂亮,胚净匀薄,色泽清透,荷叶杯沿舒展大方。就像她……视线轻移,崔沅心想,嘉陵水绿这种雅淡颜色穿在她身上很是合适,叫看见的人心情也明媚了三分。
他垂眼一笑,再斟酒:“那我也该谢你。”“咦?"叶莺眨眼,谢她什么?
想谢她不辞辛劳,变着法子花样让他开胃,想谢她心思细腻,察觉他细微情绪,诚心开解…这些话,却不必明说。只他清楚就好。他说:“若没你,今夜岂不是少个饮酒说话人?”什么呀……叶莺张张嘴,眼神一动,“那,我能不能向公子讨个谢礼?”都开口到跟前来了,他还能不应?崔沅被逗得勾唇:“先说来听听。”叶莺状似思索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语气试探地问:“唔……公子画画得那么好,能不能送我一张画像?"<1
“以后说出去,这可是探花郎给我画的呀。特别特别有面子。”她面上虽笑着,心里却在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崔沅一眼察觉。
因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在木质阑干上抠抠索索,带下来的细小木屑纷纷扬扬,一如少女心事纷乱。
“要骗人,至少应当骗过自己,旁人才可能会信。"他看着她。念头被看穿,叶莺也带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直面道,“其实吧,我方才瞧见了…公子画的乞巧夜,上头有我呢。”后面说了什么,崔沅已经听不见了。
心里想,她果然是看见了那幅画。
早在画成那一刻他就十分清楚,这幅画若被旁人看见,定会惹出许多的麻烦。
最好,就应该烧毁或者撕掉,烦恼瞬清。
可他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不但留下来了,还藏在与寝居相连的暗室之中。
那间暗室一直是他的私密空间,便是白术桑叶,没有他的允许也不能踏足。可亦是他亲口允她进入的资格。难道,他就没想过可能会被她看见吗?暗室里的东西,皆是他亲手整理存放进去的,他怎会不知那幅烫手的画就堆在酒箱子旁?
甚至,还放在最上面。
他怎猜不到她有可能会碰落那堆散画?
崔沅轻轻摩挲酒杯,凹凸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