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寿宴回来,许岁眠就发起了高烧。不知道是那杯白酒喝的,还是心火太旺,总之病恹恹躺了两天。
两天后烧也没退,可肥老炮儿只批了她这么两天假,再请就得惊动总编打报告。许岁眠嫌麻烦,强撑着爬起来,裹着件厚外套,顶着昏沉的脑袋就去上班了。
前两天她刚把采访稿交上去,是采访贺征的,算是勉强完成了采访车队的任务。结果人刚踏进办公室,气儿还没喘匀,就被肥老炮一个电话吼进了主编室。
“我让你采访的是谁?!”肥老炮把一沓稿纸摔在桌上,纸页哗啦散开一地,“是谢卓宁!谢卓宁!你看看你交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啊?你自己说!”他唾沫星子横飞,油光满面的胖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这么多天,天天跑外勤,就给我弄回来个这?你这还是国外名校的传媒高材生?就这水平?!”
许岁眠咬着下唇,默默弯腰,一页一页捡起来。肥老炮看着她卑微的样子,嘬了嘬牙花子,慢悠悠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京郊新港焦化厂那个点,你去跟。这次要是再玩不成,这个季度的绩效奖金,我看你也甭惦记了。”
许岁眠抬起头:“啊?废水污染…也是体育组的选题?”声音因为发烧带着点沙哑。
肥老炮往前探了探他那肥胖的身躯,隔着桌子,皮笑肉不笑地压低声音:“把赛车运动和城市环保设施建设联系在一起,挖掘体育精神与社会责任的深层联系,懂了吗?”
懂。许岁眠怎么不懂?这不扯淡呢吗?说白了,这就是全社没人愿意接,最棘手最得罪人的硬骨头,故意丢给她啃的。她摸了摸手里被摔皱的稿子,没再争辩,转身走出了主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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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过后,天很快凉了下来。
城郊赛车场里,风卷着山上飘来的枯叶满地打旋儿,连带着P房也没能幸免,地上、工作台上,哪儿哪儿都是零碎叶子。
于小帅正弯腰查点着老大交代的活儿,不知谁秃噜了一句:“哎,好像有日子没见着许记者了?”
“啧,”有人接茬儿,手里的活儿没停,“老大那闭门羹,一天三顿不带重样儿地喂,小姑娘再扛造,心气儿也得磨没了。”
几个脑袋凑一块儿,啧啧有声,话里话外透着点惋惜:“还当这回有戏呢,指不定许记者真能把咱老大那座冰山撬开条缝儿。”
于小帅拎着扳手,蹭到门口,心不在焉地抹了把汗,眼神往空荡荡的大路上飘。正愣神儿,眼风里扫见个影子——嚯!一个裹着紧身裙、踩着恨天高、身材挺惹眼的姑娘,正探头探脑往里看。
操!眼花了?
“来人了嘿小帅!”屋里人也瞧见了,都抻着脖子瞅,“是……是许记者吗?”
“不像,”有人撇嘴,“许记者多仙儿,看着多清爽…没这么…额…劲儿劲儿的。”
于小帅吐了嘴里叼着的片落叶,撂下扳手,几步迎上去。
“劳驾,AR俱乐部是这儿吗?”那女的扇着手,睫毛膏被汗洇开一小片,红唇微张,喘得有点急,瞧着累得不轻。
于小帅眼皮子一撩,打量着她:“您哪位?”
“哦哦您好!先锋报,辛悦。”辛悦赶紧挤出点职业假笑,腮帮子有点酸,“请问谢队在吗?”
“先锋报?”于小帅眼皮子倏地一跳,“那您认识许岁眠许记者吗?”
“认识啊!我同组的!她被调去别地儿采访了!”提起这茬辛悦就压不住火,肥老炮那龟孙屁都不放一个,就把岁眠发配去盯什么破化工厂!那地界儿,味儿冲得能顶一跟头。转头让她来这边顶雷……多少老鸟都折戟沉沙,她算哪根葱?
“现在这活儿归我了。”辛悦心里骂翻了天,脸上还得绷着。
“哦……这么着。”于小帅眼神里那点不自觉的光“唰”地暗下去,“那……您先进来候会儿?我上去给老大递个话?不过您可甭抱太大念想,许记者没跟您提过?我们老大那谱儿……”
“理解理解!”辛悦嘴上应着,心里更没底了。
二楼那间临窗的小休息室,是谢卓宁的清净地界儿。他窝在沙发里,空调吹着,长腿架在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赛车杂志,手里捏着对讲机。
外头大太阳底下,贺征和肖河正带着他那几个青训营刚签下来的好苗子吭哧吭哧扛轮胎练体能。其实车队拢共就他和贺征两个主力车手,肖河算是个预备。对讲机里时不时漏出几声不成调的哼唧。谢卓宁眼皮都没抬,指尖敲了下对讲机,声音懒洋洋的:“再加三圈。”
于小帅幸灾乐祸地冲门口那帮苦哈哈比划了个鬼脸,颠儿颠儿跑上来敲门。
“老大,您忙着?”
谢卓宁头都没抬,眼神却下意识地往窗外大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空荡荡的。
“说。”一个字,又冷又硬。
“有记者,采访您来了。”
谢卓宁把杂志往沙发上一扔,人已经坐直了,作势就要往外走,嘴里却冷冰冰:“告诉她,再来一百趟也一样,不……”那“不”字尾音还没落。
于小帅赶紧截住:“老大,不是许记者,是……是另一位,姓辛。”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