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恪送走了王大娘,站在墙根下抬头望了望那堵一人多高的土墙,若有所思。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攀住墙头凸起的砖块,利落地翻了上去。
“哎哟我的老天爷!”李荷香吓得把簸箕都打翻了,金黄的玉米粒撒了一地。
田满仓叼着旱烟袋,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外甥灵活得像只豹子,一眨眼就蹿上了墙头。
叶籽突然听见轻微的一声响,转头一看,严恪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家院子里。
“严同志?”叶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了枣树粗糙的树干。
严恪站得笔直,黑黝黝的下颌绷得紧紧的,他先规规矩矩地道了声抱歉:“叶同志,翻墙是我不对。”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操练时喊口令:“但有些话,我必须当面跟你说清楚。”
叶籽欲言又止,她上辈子谈过几段恋爱,虽然都比较短暂,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在感情中她一直是很会钓的……可眼前这个男人直勾勾的目光,烫得她耳根子发麻。
叶籽和严恪的接触不多,仅有两三次,可从这为数不多的相处经历来看,严恪很少和她对视,可这次就像变了个人。
那直白的眼神太炽热了,像是要把人盯出个窟窿来,叶籽头一次觉得有些遭不住。
“……我去给你倒碗水。”叶籽转身就要往屋里逃。
“不用!”严恪一个箭步拦住她,又赶紧退后半步,“我就是来说几句话。”
严恪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从兜里掏出个的小本本:“这是我的军官证,我还有立功证书,不过没带在身上,父母早亡,家里就我一个,在部队是正团级,每月工资一百二十元……”
叶籽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顿了顿,叶籽正色道:“你条件很好,可我跟王大娘说的也是真心话,我要考大学,你也知道,大学一上就是四年,我怕耽误你的时间。”
严恪斩钉截铁道:“我不怕耽误,你要考大学,读多少年我都支持,咱们先把亲事定下来,等你啥时候想结婚都成。”
叶籽纳闷道:“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严恪皱了皱眉:“说不上来。”他憋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就像瞄准时找到准星那个感觉,对上了就是对了。”
叶籽扑哧出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控制住表情,这人说话怎么跟打/木仓似的,直来直去,她认真地说:“严同志,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好吗,婚姻大事,我不想这么快就做决定。”
严恪点点头,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我明天一早再过来。”
“……”叶籽头都大了,“多给几天成不?”
严恪的眉头立刻皱成了个“川”字:“我明天下午就得回部队了。”
叶籽不松口:“这样吧,我一定尽快考虑,到时候我写信或者发电报告诉你,行不行?”
严恪很显然不甘心,嘴唇抿得紧紧的,但是叶籽态度坚决,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回去了。
目送严恪翻墙离开,叶籽刚松了口气,还没消停一会儿,就看见这人突然又出现在墙头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严恪已经扛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再次跳进了她家院子。。
“定亲礼。”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还没等人喘口气儿,立马又翻墙回去了。
叶籽蹲下身解开麻袋——蓝丝绒小盒子里装着上海牌女式手表,布袋子里是两条羊毛围巾、两条丝巾,一大包大白兔奶糖,一大包酒心巧克力,最底下居然还压着条崭新的布拉吉连衣裙和毛呢大衣,另外还有英雄牌钢笔等零零碎碎的东西。
看着这一堆东西,叶籽是真的头疼了。
隔壁突然传来李荷香的叱骂:“你个傻小子!愣头青!哪有这么送定亲礼的!”
紧接着是田满仓洪亮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年轻就是好!”
叶籽扶着额头,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二天一大早,叶籽准备去大队填高考报名表。
脚步即将迈到门边,又缩了回来。
田家与她家只有一墙之隔,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碰上严恪多尴尬啊,就算碰上田叔田婶,也挺让人难为情的。
叶籽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像个偷地雷的似的,在门口探头探脑。
她见隔壁田家静悄悄的,这才挎上布包,放心地往外走。
去大队部的路上,打谷场是必经之地,农忙时大家都在这里晒稻谷,现在是十月底,农忙基本结束,但打谷场依旧是全村男女老少的根据地,堪称信息交流传播中心。
打谷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秋收刚过,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在这里晒太阳、唠闲嗑,有的把自家杂活拿过来,一边聊天一边做活。
叶籽路过这里,突然听见有人喊她。
“小叶,去大队啊?”李荷香坐在一群妇女中间,手里纳着鞋底,朝叶籽露出一个热情的笑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再看李荷香旁边,王大娘居然也在,对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叶籽硬着头皮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