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包里拿出奖学金宣传册,抬手递到盛毓眼前,“补习的事,你要不要看看再决定呢?奖学金很高的。”
盛毓瞥了一眼宣传页,“我缺这点钱?”
汤慈咽了咽嗓子,抬眸真诚地对他说,“可是我缺。”
盛毓没什么情绪地掀眸,“跟我有关系?”
“没关系。”汤慈摇摇头,清润的瞳仁眨了一下,又看着他的反应试探着轻声说:“我有免疫系统的疾病,每周都要去医院做检查,所以这笔奖学金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盛毓皱眉,“你爸妈不管你?”
想到汤建伟和秦玲,汤慈早就麻木,但还是硬挤出两滴泪,“我妈早就去世了,我爸娶了后妈,现在后妈怀孕了,他俩就不管我了。”
“……”盛毓扯了扯唇角,“你演苦情剧呢?”
汤慈用力揉了揉眼睛,红着眼眶翁声问:“那能打动你吗?”
“真这么缺钱,让老陈给你整个募捐,我给你捐笔大的。”盛毓低头调试头盔的护带,一副不想再和她多言的冷淡模样。
汤慈耷拉着眉眼叹气,等盛毓戴上头盔,她又问:“你周末去北山比赛吗?”
盛毓说:“比。”
汤慈眼巴巴看着他追问:“那我能去吗?”
大概是刚刚流过泪的缘故,她的声音变得黏糊绵软。
盛毓冷声说,“我说话你听过吗?”
汤慈眨了眨乌黑的双眼,再次小声问:“到底能不能啊?”
“随你。”
盛毓淡声撂下一句,躬身发动机车驶出了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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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慢吞吞地进了小区。
打开家里大门,屋内漆黑一片。
汤慈一开始以为汤建伟和秦玲还没回家,等换上拖鞋走到客厅,才发现主卧的门缝亮着光。
听到脚步声,汤建伟穿着睡衣拉开门,看到背着书包的汤慈愣住,“你刚回来?”
汤慈点头。
汤建伟皱起眉头,“这都几点了?台球厅有这么忙?”
汤慈还未说话,秦玲挺着肚子走到卧室门边,细声劝道:“老汤,大半夜的别吵孩子,让小慈赶紧去睡吧。”
汤建伟听罢叹着气对汤慈摆摆手,转身回了房间。
汤慈回到卧室,放下书包和洋牡丹花束,拿睡衣和毛巾去浴室。
主卧门缝还亮着光,传出细微的说话声。
汤建伟仍在抱怨,“一个女孩子半夜回来,像什么样子,万一被邻居看到……”
秦玲笑了一声,“没看到她拿的那束花啊,八成是耍朋友了。”
汤建伟斥声道:“她现在是耍朋友的时候吗?”
秦玲语调悠扬,“小慈马上成年了,谈个朋友很正常,再说了真谈上了不正合你意吗?”
汤建伟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年轻人都开放,恋爱了就同居,到时候直接搬出去……”
汤建伟马上领会秦玲没说完的话,但尽管心里赞同,但口上还是拗不过当爸的责任心,嘟哝道:“我这不是担心她遇到坏人吗?”
秦玲嗤笑,“就她这身子骨,有人要就不错了,要我说她不如趁年轻早点找人嫁了,生个儿子立了功,婆家还能看在孙子的面儿上掏钱给她把病治了。”
汤建伟听她这直白的话,嗓音压下来,“你小点声!”
秦玲声音立刻软下来,两人又嘀咕几句,才关上了灯。
汤慈沉默着拉开浴室的门,站在洗手池边看镜子里自己灰败的面容,眼神麻木而空洞,仿佛一台没有情绪的机器。
她突然想到在妈妈去世的那一年初春,她也曾愤怒地和汤建伟大吵大闹过。
六岁的她从殡仪馆把妈妈的骨灰盒捧回家,双手冻得发僵。
门铃按了半天,开门的却是秦玲,女人涂着玫红颜色的口红,笑着摸摸她冰凉的脸颊:“这孩子真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妈,以后我来当你妈妈吧?”
汤慈打开她的手,仰着头双眼噙满泪水,当着满屋的亲戚面质问汤建伟,在妈妈治疗的最后三个月他为什么一次都没去过医院。
汤建伟不说话,汤慈就扑上去咬他。
亲戚上前拉架,满嘴都是她这个孩子不懂事。
最后,汤慈在汤建伟的手腕上留下带血的牙印,自己的脸上挨了一个火辣辣的耳光。
年轻时的汤建伟比现在更重脸面,他怒吼着把满脸泪水的汤慈赶出了家门。
汤慈光着脚,牙齿打着颤,一直等到宾客散尽,最后是秦玲出来,推着浑身僵硬冰冷的她回了温暖的屋内。
汤建伟灌了二两白酒,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秦玲体贴地给他盖上被子,被汤建伟一把抓住手臂,含混而熟稔地叫她老婆。
汤慈看着眼前的一幕,眼泪已然冻在脸上,她蜷起发痒的指尖去摸骨灰盒上的凤凰雕花。
她在那一刻忽然明白过来,她是这个家的外人了。
外人是没有哭的权利的。
再后来她确诊了和妈妈一样的病,每当恐惧将她席卷,她只能躲在医院没人的角落偷偷抹泪。
那时候南大附属医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