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抚摸很轻盈,像一片羽毛落在她脸上。
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安抚他自己。
薛嘉宜湿润的眼睫颤了颤。
她正想捉住兄长发烫的指尖,他却已经放下了。
薛云朔阖上眼帘,轻轻与她说:“我缓一缓,会好的,别怕。”
她素来心软,从前连他处理猎物都不敢看,今天见得这样血腥的伤口,会很害怕吧。
见他闭眼,薛嘉宜心底一慌,也顾不得许多了,慌忙伸手,拍拍他的脸,又捏捏他的耳朵。
“哥,你别睡。”她手足无措地道:“我……我这就去找郎中来,你等我!”
她正要站起时,薛云朔精准无误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声音虽轻,却还平静:“我不会死的。听话,回你房里去。”
这个时候,薛嘉宜能听他的话就见鬼了。
他已经在发热了,她虽医术不精,可也知道,这比外伤更危险。
她坚定地站起道:“哥,我去去就回。”
薛云朔到底没什么力气,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很快就叫她推了下来。
她最后看他一眼,随即抹抹眼泪,扭头就跑了出去。
阴郁的寝屋内,她的离开带走了最后一抹亮色。薛云朔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来到京城之前,他曾经自信又天真地想,不论如何,他总是能护住她的。
现在,薛云朔发现,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即便凭借一点小聪明,解决掉了她这桩婚事又怎样?没有魏祺,也可以有张祺李祺。只要薛家、只要他们的父亲有意,照旧可以随便给她配个人家。
在严州府时,他还能凭借一点蛮横的孤勇,强硬地挡在她的身前,可在京城这样的富贵膏腴之地,没有权势的他,什么也做不到。
不能这样下去。
他想,他要快一点,成为她的依靠。
……
已是深秋,冰冷的夜风吹得薛嘉宜的脑子愈加清醒。
她摸着黑,小心翼翼地穿过连通院落的碎石小路,生怕踩出什么动静叫人发现。
她倒不是害怕被人发现会受责罚,只是她要再被关起来的话,就没有人管哥哥了。
眼看就快要摸到角门了,薛嘉宜深吸一口气,猫着腰,正想从花圃穿出去,却忽然听见了有人的脚步声。
她呼吸一紧,还未抬头,便听得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
“大晚上的,跑出来做什么!”
是全嬷嬷,她提着灯笼,似乎是巡夜到了这边。
她一面上前,一面尖着嗓子说:“快回你屋里去,叫你父亲知道了,你这不是讨打吗?”
晚间发生的事情,那样大的动静,府里没有不知道的。
薛嘉宜只觉浑身都僵硬了。
全嬷嬷已经拉住了她的衣袖,不由分说地要拽她回去。
她不得不挪动脚步,长睫上又沾了泪:“嬷嬷,我求求您,您就当没看见我,我……真的不行的嬷嬷,我得去请郎中,不然哥哥他真的……”
想到还孤零零在屋里的薛云朔,她的喉咙一哽,竟是说不下去了。
全嬷嬷动作一顿,皱起了眉,似乎还想说什么,良久,还是松开了抓在她袖子上的手。
“角门落了锁,你怎么出去?”全嬷嬷转过身,灯笼的光映在她下半张脸上,衬得她板起的脸愈发冷肃,“跟我来。”
……
薛嘉宜从稍间后、运送菜蔬的小门溜了出去。
打更人的梆子已经敲过了三更,早到了宵禁的时辰。
薛嘉宜有些害怕。
全嬷嬷还能好心放她一马,要是被巡街的武侯捉到了,夜犯宵禁,那她可真完蛋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呼吸,愈发提起了小心。
好在今晚天上有月亮,不算太昏暗,而京城的街巷横平竖直,路也是好找的。
薛嘉宜没有去找医馆或者药行的打算。这么晚了,这些铺面早关门了,不会搭理她。
而且,以今晚薛永年的态度,即使她找来郎中,人家也不会愿意掺和到他们薛家的浑水里来。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就是闹到衙门里去也没用。
得找有身份的人帮忙。
薛嘉宜咬了咬唇。
来到京城之后,有身份的人,她只认识一位。
想着受伤的兄长,薛嘉宜鼓起勇气,循着上课时,陈女官所说的她家的方位,沿街摸索了过去。
然而她毕竟没怎么在京城走动过,平时都被拘在家里,没一会儿,便有些迷失方向,不知该往哪个路口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她听见相邻的街道上,传来了皮靴踩在地上的声音。
这个点,还敢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的,只能是巡夜的武侯。
武侯们再拐个弯儿,就要往她这条街来了。薛嘉宜呼吸一滞,四下望了一望,但沿街的铺面都关了张,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耳听得足音越来越近,她心在狂跳,却不敢顿足,只得提着裙子,放轻脚步往前跑。
可惜夜太空旷,薛嘉宜甚至已经能听见那几个武侯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