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你。”
童弋祯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周遭好像突然变得安静,她听不见母亲的尖叫,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哭泣,只愣愣看着眼前那张并未见到太多衰老痕迹的脸。
她看错了,这双眼睛里盛着的,除了悲伤之外还有恨意,她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一点,又似乎什么也不懂。
原来家人之间,也会生出这种复杂的恨意吗?
她想起小时候问爸爸为什么别人都有爷爷奶奶,她却没有。
爸爸当时沉默了好一会才抚着她的头说:
等弋祯长大了,学会很多复杂的小提琴曲就带着她和妈妈一起去香港看爷爷奶奶。
那爷爷奶奶会喜欢我吗?
会的,我们是家人,家人就是相互支撑的存在呀。
那我要早点长大,快点学曲子,这样就可以早点见到爷爷奶奶啦!
黄颖慧似是终于在那种生涩稚嫩的脸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用手指抚去小弋祯眼角的濡湿:
“知道吗?那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事。和自己的老师,和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是不可以的。”
“那是违背纲常,很不堪,为人不齿。”
此后多少年,这句话一直噩梦般缠绕着她,裹得她自觉低人一等,勒得她无法呼吸。
那天之后,她跟着母亲颠沛流离,先是住在爸爸香港的家,后来妈妈带着她流连在各个出租屋。高等音乐学府的优秀毕业生,却在香港找不到一份那怕是教幼儿音乐启蒙的兼职。
走投无路时,她们来到坊镇,妈妈说这是她的故乡,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小弋祯没有问外婆会不会喜欢她,从她踏进小院的那天上午,她听到了属于自己身上的新标签——拖油瓶。
她听懂了镇上日渐盛嚣尘上的流言,她只好当作不懂的样子,要把眼泪藏在眼睛里。
只有徐稚闻愿意每天带着她玩,不会嫌她出身恶心,不会觉得她是累赘。
徐家的小院好温暖好温暖,不管她什么时候拜访,总有热乎乎的饮料,那是用速溶的橘子粉冲出来的小甜水,入口有些甜的过头,比不上从前爸爸为她卖的花哨饮品,没有香港旧宅里惊鸿一瞥的丝绒蛋糕惊艳。
可她彼时彼刻端着那杯橘子水,千金不换。
……
自从在徐稚闻家住下,童弋祯明显感觉自己的生物钟都被调整好了,早睡早起,连带月经都规律了。
从前她自己住,晚上回来得晚些,要么凑个膨胀神券吃外卖,要么自己煮个加蛋的方便面就对付过去。睡眠也不规律,赶稿的时候常常要熬通宵,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采访准备,白天来不及做就全部堆在夜里。
白天没玩过瘾的部分,也全部压在晚上那几个小时,一两点睡是家常便饭。
过度消耗的睡眠会在次日早上强烈反弹,她就撑着打架的眼皮去报社楼下点一杯拿铁。
这是她对咖啡包容的极限,童弋祯不喜欢苦的东西。身边的不少同事喝茶或是美式,可她受不了美式的苦味,也没有控制体重的需求,拿铁改燕麦奶是她的最爱。
可是搬到这里,她的生活习惯被一件件打碎重组。
徐稚闻一如既往地自律,他在七八点做好饭菜,一般是两菜一汤,有时候来不及就煮意面和沙拉。吃过饭他会看一阵文献后才去洗漱,一般最晚在十一点前就熄灯睡觉了。
童弋祯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十一点后尽量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工作不忙的时候躺在床上刷一会手机就睡着了。
第二天有徐稚闻顺路捎一段,不必再挤地铁。
她的生活里多了一个男人,她并不讨厌,相反多了一些轻松。
徐稚闻确实和从前一样,是个正人君子,除了日常生活的交叠,她们像合租室友一样,大部分时间仍旧交给工作。
她们彼此都把握着那个微妙的界限,不去过多触及私人的界限,自然也无寻常兄妹的亲昵和热闹。
四月底,童弋祯做了几件比较大的新闻,社里新锐记者的评选也出了结果,她成功入选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晚上她做东,请了报社的几个同事去吃烤肉。
这群人平时在报社里正经惯了,到餐桌上还放不开,新来的实习生提议大家喝烧酒划拳。
几巡酒过肚,大家才打开了话匣子。
童弋祯原本就不太能喝酒,偏偏今天她得奖几乎每个人都敬过她一杯,饭局还没过半就已经喝得七荤八素,借口尿遁。
厕所里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激得她头昏脑胀,才吐了几口,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个不停。
她打开,并没有备注是一串她烂熟于心的数字。
“还不回来。”电话那头语气平常,童弋祯却听出些隐隐的不悦。
她叫了声:“哥哥。”
因为酒精的作用,发音粘连。
徐稚闻关掉火,单手解开围裙,取了件外套出门。
“喝酒了。”
“嗯。”童弋祯笑:“一点点。”
“我得奖了,厉不厉害。”
童弋祯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徐稚闻喉咙一紧,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发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