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眼识英才,早早地定下了,待他们中进士之后刊印的。”
晏宜恍然大悟:原来明代也有《状元笔记》啊!
这活儿她熟啊,想当年她考上个末流985后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自己高三的文综笔记印了,一本卖五十呢!
“你家主人允许士子在店里看书,其实也是为了发掘宝藏作者吧?”
晏宜指着几个盘坐在书坊内的士子,打趣道。
原来明代出版业已经这么发达了,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人家做不到的——她该怎么搞差异化呀?
小二笑而不语,并不接口,却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苏公子今日也在呢。”
晏宜好奇:“哪个苏公子?”
难道明代的书坊还搞粉丝经济?
这回是姚启元接的话:“苏显之?”
仿佛青天之上一道猛雷劈了下来,晏宜抑制不住激动地跳起来——
“苏显之在哪!”
天呢,莫非是她上辈子做了太多好事,以至于这辈子总能心想事成?
出来逛个书坊也能遇到苏显之,这和走在路上被告知自己其实是千亿豪门流落多年的继承人,而且同时被四个大帅哥暗恋有什么区别?
“小公子也知道苏公子吗?”
“今岁顺天府的解元,不过一十六岁就中举了,她哪能不知道。”姚启元自然而然地替晏宜掩护道。
晏宜好半天才意识到苏显之也许此刻正在书坊里的某一个角落默默注视着自己。
为了不让“偶像”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停留在“疯婆子”,她连忙捋了捋自己身上穿着的鸦色道袍,平复嘴角的笑意,然后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停地向四周张望。
苏显之在哪儿?
那么多摩肩接踵的购书客,晏宜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使出做高考完形填空的认真劲儿仔细分辨,默默地和《明史》中的那句“美姿容”做比对,但哪个也没让她觉得有多帅——难道是明史为尊者讳,有意美化了苏显之的外貌?本人其实只是一枚其貌不扬的明代公务员?
想到这种可能,晏宜已经开始胃部隐隐作痛,脚步也有些虚浮了。
想当年,晏宜的舍友也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史同女,虽然推的不是苏显之而是另一个古人,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喜欢给晏宜发点有关自推的美貌记载,直到——她偶像的遗骨出土了。
当时晏宜还很是庆幸了一番,还好绍庆帝深恨苏显之,直接把苏显之挫骨扬灰了,等到十数年之后大燕军队兵临城下终于想起苏显之的功劳,想要另行安葬的时候也只能给苏显之搞个衣冠冢了。
难道上天让她穿越回明代,就是为了让她道心破碎的——天地良心,她最多只能算是一枚路人粉!
一出神,意外也就接踵而至,晏宜一个没留神,肩膀撞到了另一侧的书架。
书架上的书马上颤抖着抗议起来,眼看着就要跳下书架来给晏宜点颜色看看了,把晏宜吓得够呛,连忙伸手扶住书架。
瞄了一眼,原来这个书架上放的都是新刻的《大明律》。姚启元倒是没胡说,这家书坊的书确实是应有尽有。
再瞄一眼,她看到了苏显之。
苏显之其实是有一张画像传世的。明代延续前朝的传统,会命宫廷画师给入阁的阁臣绘制功臣图,收藏于文渊阁中。
但还是绍庆帝,深恨苏显之让他差点当不上这个皇帝,甫一登基就把苏显之的画像给销毁了。等到快一百年后,大燕的皇帝命宫廷画师补画苏显之的讲学图时,当年见过苏显之的人都死光了。画师只能自由发挥,凭着想象画了一张和其他阁臣相差无几的人像。
但晏宜就是知道那是苏显之。
从前她读过很多诗里或者史书上形容男子姿容出众的话,她很想找出一句来形容她见到的苏显之。
——“白石郎,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注2]
——“肃肃如松下风,岩岩若孤松立。”[注3]
又或者是“丰神秀逸”“朗月入怀”“侧帽风流”……但这些都不是苏显之。
最终晏宜觉得,还是苏显之的政敌,给他写定罪诏书的萧凤翥在笔记里描写苏显之的话最为贴切。
萧凤翥在他的私人笔记里说,苏显之这个人“言寡尤,行寡悔”。这是《论语》里面的话,原本是劝诫读书人谨言慎行的,可萧凤翥在后面还跟了一句“貌癯如丧,刻深甚暗”。
十六岁的少年人站在书架旁,一只手扶着摇摇欲坠的架子,一只手翻动着《大明律》。他确实如萧凤翥笔下所言,很瘦,显得半旧的青色布袍下空空荡荡。
冬日的暖阳穿过书坊的海棠纹隔扇窗照在他身上,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清晰得有些吓人。
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翻阅着大明律,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许多和他同朝共事的明代大臣都在自己的私人笔记里提到过,苏显之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几乎从来没有笑颜。
在明代永光年间,商品经济快速发展,享乐主义和市民文化同时盛行,朝野内外的士大夫都热衷于出书、讲学、交游、治园玩乐。但苏显之从不参与他们的集会,他任翰林院编修的时候,总是一有机会就查阅文渊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