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她坐卧难安。
且说仝超被囚在牢狱之中,犹自高声叫嚷,喋喋不休。怎奈那几个女牢子早奉了梦晗钧旨,任他百般叱骂,只如不闻。仝超叫了半日,但见无人睬他,腹中早已饥火如焚,肠鸣似雷,没奈何只得盘膝坐下,闭目养神。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忽听得牢门外一声娇叱:“速开了牢门!”仝超急睁眼看时,但见一个女子袅袅婷婷步入牢中,不是别人,正是彼威宁党梦晗娘。但见她:面如三月桃花,身披素白战袍。乌云髻挽青丝,两鬓垂肩;樱桃口点朱唇,十分娇艳。
有诗单赞梦晗风姿:
素袍银甲衬娇颜,青丝挽就乌云鬟。
两肩垂发如墨染,疑是仙娥降尘凡。
又有小诗赞曰:
梦晗颜若画,桃花映颊腮。
银袍衬玉肌,清雅出尘埃。
青丝绕香颈,柔顺如情绵。
粉唇启朱齿,笑容绽花开。
却说仝超瞪目视之,虽见梦晗换了青罗衫儿,系了红绢裙,却分明认得正是日间擒他那个女子。当下钢牙咬碎,正待发作叫骂,却见梦晗将素手一招,早有三五个女兵拾过榆木交桌,又有六七个女兵托着朱漆托盘,排下肥鹅烤鸡、满瓮村醪,并许多熟肉菜蔬。香气扑鼻而来,引得仝超腹中雷鸣更甚,不由暗忖道:“这婆娘弄甚玄虚?”梦晗微微一笑,道:“刘将军怎地这般迟疑?莫不疑酒食内有毒?”仝超按剑冷笑道:“大丈夫要杀便杀,何须使这等腌臜计策!”梦晗仰天大笑,声震屋瓦:“将军好不晓事!汝性命早似掌心蝼蚁,若欲相害,何必酒食?休要错怪,端的是有事相求。且请宽心用些酒饭,慢慢说话。”说罢自斟满一碗,一饮而尽,又举箸遍尝诸肴。仝超见其意诚,方撤了右手按剑之势,放开肚肠,如饿虎扑食般顷刻扫尽盘中餐饭。
待仝超酒足饭饱,梦晗便唤女兵撤去残席,又屏退左右亲兵,对仝超叉手道:“今日阵前多有冲撞,万望将军恕罪!”仝超听罢,慌忙答礼道:“娘子何处言此?是俺手段低微,败于娘子手下,怎地反是娘子赔话?”仝超又问:“适才娘子道有事相问,但说不妨!”梦晗道:“敢动问将军,今日阵前与俺斗到百十合的那位壮士,却是梁山泊上哪一位豪杰?”仝超略一思忖,答道:“此乃俺梁山兄弟,姓谢名云策,江湖上唤作‘小辽王’。不知娘子打听他怎地?”正所谓:天分注定,正对前世,姻缘已到,却也难违。
梦晗忽地脸红过耳,扭捏了半晌,方才低声嗫嚅道:“奴前夜得蒙仙人托梦,说道那谢云策,原是俺前世冤家,合该今世完聚,配为夫妻。奴心底亦自有意于他,只不知他心下如何。特来拜问刘将军,讨个真实消息。”仝超听罢,将脚一跺,哈哈大笑道:“原来小娘子是要央俺做个媒,与那谢云策撮合这段姻缘?”梦晗低声道:“正是如此。”说罢,早羞得满面通红,连耳根都烧得赤热,只顾低头捻弄衣带,做声不得。原来这党梦晗与谢云策,前世本是一同辅佐唐室的夫妻,虽到白头偕老,死后却犹贪恋尘缘,不肯相舍,故今生又双双转世,再续前盟。
梦晗见仝超半晌不则声,不觉竖蹙柳眉,圆睁杏眼,焦躁道:“刘将军这般踌躇,莫不是要推托不成?”仝超急叉手道:“姑娘休恼!常言道:‘人生三大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非是俺不肯相助,怎奈这婚姻大事,终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不是俺刘某自家成亲,须得禀过云策兄弟并殷浩哥哥做主,俺怎敢擅专?”梦晗听罢,冷笑道:“你这厮花言巧语,莫不是要诈俺放你回去?若你一去不返,却教俺去何处寻你?”仝超闻言,正色道:“姑娘差矣!常言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俺梁山好汉替天行道,最重信义,岂做那等猪狗不如的勾当?”说罢“扑腾”单膝跪地,指天誓曰:“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俺仝超若负姑娘今日之托,日后必教万箭攒心,死无葬身之地!”
梦晗见他发下这等重誓,沉吟半晌,把足一跺道:“罢,罢!既恁地说,俺便信你这一遭!”转身取过笔墨纸砚,又道:“俺这便修书一封,着你带回山去。再差两个心腹女将,护送将军一程。待谢将军看了书信,无论允与不允,都教他亲笔回个回音来!”正所谓:人无信不立,言必信,行必果。
仝超当下应诺。梦晗便唤两个心腹女兵,取些肉脯炊饼与仝超揣在怀里,自家转入后帐,研墨铺纸,一挥而就。不过半盏茶时分,早将书信封缄停当,出来递与仝超,又密密嘱咐了许多言语。仝超双手接了,贴身藏在内衫之中,叉手唱个喏。当下随着一名精细女兵,避开巡哨的官军,专拣僻静小巷而行,悄悄溜出城外。早有预备的快马拴在柳树下,仝超解了缰绳,翻身上马,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那马四蹄翻盏,直往梁山大军营寨奔去。
话说刘仝超单人单骑来到营中,恰好今日巡营探哨头领正是铁剑赵烬明,远远望见一骑直闯辕门,急待喝问,却认出是自家兄弟,不由惊喜交集,忙迎上去执手道:“兄弟怎地脱身回来?”仝超不及细说,只道:“快引俺见殷浩哥哥!”赵烬明便提着铁剑,亲自引仝超来到中军大帐,只见帐内灯火通明,殷浩正秉烛观书,尚未安寝。闻得仝超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