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位持续上涨,漫过唐清羽的脚踝、膝盖、腰腹,正无情地逼近胸口。
不管她如何努力,始终没办法将簪尾插入锁孔。
很快,水已漫至下颌,她被迫仰起头,口鼻艰难地维持呼吸。
寒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意识在窒息与冰冷的双重折磨下逐渐涣散。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鸣不绝。
就在她即将沉沦于无尽黑暗之际,父亲临终前的画面撞入脑海——
唐如海怒吼着扑向刺客,用血肉身躯死死挡在她面前,温热的鲜血喷溅在青石地板上,触目惊心。
“不能死……”唐清羽干裂的嘴唇沁出血丝,混合着冰冷的水滴,“若就这么死了……父亲的仇谁报?王瑄的罪证谁去揭露?张宝仪的冤屈……谁去昭雪?”
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绷紧几乎冻僵的身体,对抗着不断上涌的寒水。
就在此时——
“清羽!”
一声急促而熟悉的呼喊,刺破水牢的死寂。
唐清羽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水牢上方那扇唯一透气的木窗旁,原本看守的两名守卫已不见踪影。
火把的光芒从窗口透入,在荡漾的水面上投下一片晃动不安的红影。
一道矫健的身影悬在窗口,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勾勒出挺拔凌厉的轮廓。
是萧煜!
他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凌厉剑气横扫,坚固的木栏应声而断。
下一刻,他已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噗通一声砸入寒潭,激起大片水花。
刺骨的冷水似乎未能阻碍他分毫。他如游鱼般迅捷潜至水底,快速游到唐清羽身边。
没有任何迟疑,他拔出腰间锋锐短刀,运足内力,狠狠劈向那禁锢着她脚踝的金钢锁链!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火星四溅。那特制的锁链竟只是留下一道白痕,岿然不动!
“这链子是金钢所铸,内有机簧,蛮力难开!”
萧煜浮出水面,剧烈喘息着,水珠从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滚落,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焦灼。
唐清羽嘴唇冻得发紫,声音颤抖微弱:“用簪子……试试……”
她艰难地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晃了晃一直紧握在掌心、已被体温焐得微温的玉簪。
萧煜瞬间明了,接过簪子再次潜入水下。
金钢链的锁扣确是老式簧片机关,外坚内巧。
他凝神静气,将银簪尖端小心翼翼探入锁孔,指尖感受着内部细微的机括。水下视线模糊,全凭手感,每一次拨动都需极致精准,稍有偏差便前功尽弃。
时间仿佛凝滞。唐清羽感觉冰冷的河水快要淹没口鼻,意识再次开始漂浮。
终于!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咔哒”声从水底传来!
一只锁扣应声弹开!
萧煜动作不停,如法炮制,很快另一只脚链也被解开。
他迅速浮上,打开她双手的铁链。
失去了所有支撑,唐清羽身体一软,直直向水中滑去。
萧煜长臂一揽,将她冰冷的身躯紧紧抱入怀中,触手一片冰凉,让他心口猛地一揪。
他足尖猛蹬水底石壁,借助浮力和断栏,抱着她破水而出,矫健地跃上牢口。
唐清羽跪倒在地,剧烈咳嗽,吐出好几口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萧煜蹲下身,将她整个人揽入自己怀中,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同样湿透的外袍,将她紧紧裹住。
他的手掌紧贴在她冰凉的背心,运起内力,急速搓动,试图将一丝丝暖意渡给她。
萧煜抱紧她,眼底是尚未褪尽的惊惶与后怕:“你又不听话,孤身涉险。”
唐清羽缓过一口气,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她抬起头,迎上他焦灼的目光,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委屈:“我……我给你写了信,留在老地方……但你没来……”
萧煜闻言,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更密实地护在怀中,下颌抵着她湿冷的发顶,声音里充满了懊悔与自责:“是我的错……我追查赵明选行踪,收到信时已是次日……清羽,都是我的错!”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再晚来一步,若是那小太监没有冒险报信……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唐清羽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汲取着难得的暖意,低声问。
萧煜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快速解释道:“皇兄急召我入宫议事。王瑄身边的小碌子奉上点心时,尾指特意在那盘杏仁佛手糍粑上轻轻一扣,神色有异。我心中起疑,便取了那块糕点。出宫后掰开一看,里面藏着一张细卷的纸条。”
他目光扫过水牢门外倒在地上的两名守卫尸体,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纸条上说,你被王瑄关押在城西这处废宅的水牢里,命悬一线。还提到……王瑄在宫外的私宅书房内藏有一间密室,里面藏着足以定他死罪的铁证!”
唐清羽恍然,立刻将小碌子的真实身份、如何受制于王瑄、以及王瑄如何利用假消息诱捕她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多亏小碌子报信,否则我可能被炸死在西山矿洞。”
萧煜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