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开始自我删除,横折先断成两截,竖钩蜷成个**,最后一个“恨”字的点,像一滴眼泪坠入深渊。灰白重新归于平静,像块被擦干净的黑板。黎明来得突然。第一缕晨光漫进窗户时,苏晚萤的眼睛又睁开了。这次她没有问问题,只是盯着沈默的脸,嘴角扯出极淡的笑:“B9井底……打嗝停了。”沈默握紧她的手。地底传来闷响,像某种巨物在翻身。监测仪上的曲线突然坍缩成一条直线——不是死亡警报,而是所有波动都消失了,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磁带。他低头看培养皿,却在角落发现两个字,歪歪扭扭的,像孩子初学写字:爸爸。窗外,晨光漫过回声博物馆的玻璃幕墙。沈默抬头时,玻璃上的倒影让他呼吸一滞——那不是博物馆的轮廓,而是两具并列的玻璃棺,棺内空无一人,像在等待什么。苏晚萤的手在他掌心里慢慢凉下去。她的睫毛又沾了细汗,在晨光里闪着微光,像某种终于破译的密码。监测仪发出平稳的轻鸣,不再有蛛网般的乱波。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雨停后,第一片树叶坠地的声音。沈默坐在床沿,望着她闭合的双眼。走廊里传来护士换班的脚步声,很轻,很遥远。他突然想起昨夜她按在自己腕上的手,想起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想起玻璃幕墙上的空棺倒影。某种东西在他心里慢慢沉淀下来。不是释然,也不是悲伤,更像是终于合上一本读了太久的书,知道下一页会写什么,却又忍不住期待翻页时的风声。苏晚萤的呼吸声轻得像羽毛。监测仪的曲线平稳得近乎虚假。病房的门虚掩着,能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晨光正漫过窗棂,把瓷砖照得发白。一切都安静下来。像一场暴雨后的森林,所有的喧嚣都被洗去,只余潮湿的泥土味,和即将破土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