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在他脑海中炸响,让他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碎裂。
告示中央,姬炎的头像被勾勒得清晰无比,眉眼间的轮廓、甚至不经意间蹙起的眉峰,都被画师精准地捕捉,像一个滚烫而无情的烙印,狠狠烫在他的心上。那不是简单的画像,而是一张催命符,每一笔都浸满了恶意与阴谋。
告示上的罪名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姬炎的心脏——父亲姬元、四叔姬桧勾结外族,洗劫掳掠离歌城!这莫须有的指控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恶毒,如同千钧重锤砸在他的胸口,让他连反驳的力气都被剥夺。
姬炎呆呆地站在告示前,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躯体。可脑海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个疑问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将他彻底淹没。父亲……那个曾经将他护在身后,用宽厚的手掌摸他头顶,让他守护离歌城的男人,那个背影温暖的父亲,为何会被冠上“背叛族人,屠戮臣民”的罪名?玄阴山中遇到的神秘商队,究竟是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与这场阴谋又有何关联?混乱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脑海中肆意狂奔,撞得他头疼欲裂,找不到一丝头绪,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困在迷宫中的囚徒,周围全是死路,看不到半点光亮。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毫无征兆地倾覆而下,将离歌城裹进一片密不透风的死寂里。那黑暗并非寻常夜的温柔笼罩,更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带着冰冷的黏腻感,死死捂住整座城池的呼吸,连星光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青石板街道上,干涸的血迹蜿蜒交错,像一条条凝固的毒蛇,蜷缩在石缝间、墙角下,暗褐色的印记泛着狰狞。残破的楼阁外,半塌的木梁上还挂着染血的布幔,风一吹便簌簌作响,像是亡魂的呜咽;墙面上溅落的血点早已凝固成暗紫色的斑痕,层层叠叠,如同岁月刻下的伤疤,每一道都在无声诉说着昨日的惨烈。
姬炎垂着头,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踩在熟悉的青石板上。鞋底碾过细小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很快被风声吞没。曾经,在春日里,他会追着卖糖人的小贩跑遍整条街,银铃般的笑声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满街的欢喜;夏日的傍晚,他会和弟弟与妹妹并肩坐在街角的老槐树下,听说书人讲江湖轶事,手里的蜜饯甜得能化进心里;秋日里,他还会缠着父亲,在这条街上练习骑射,父亲宽厚的手掌扶着他的肩膀,温声教他如何瞄准,如何沉稳……那些鲜活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块青石板都还留着他奔跑的温度,每一座建筑都还映着他年少的身影。可此刻,这一切的美好都化作了梦幻泡影,让他痛彻心扉。
姬炎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一心只想守护这座生他养他的城池,可一夜之间,他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家族叛徒。那莫须有的罪名,仿佛无数根细针在扎在他的心头,让他百口难辩。
姬炎停下脚步,茫然地环顾四周。黑暗中,他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独行者,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还有风吹过残破窗棂的呜咽声。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往何方走——父亲下落不明,大伯姬白成为了新的城主,而姬铭,正是他的亲子。
姬炎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的痛苦与无奈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就站在无尽的深渊边缘,脚下是万丈悬崖,身后是追来的追兵,而前方……看不到半点希望。他紧紧攥着拳头,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任由绝望在心底蔓延。
趁着如墨般浓稠的夜色,一袭黑衣的姬炎仿若暗夜里的游魂。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城主府后门,指尖触到的砖石还残留着昨日杀戮的余温,那细微的灼热感顺着指尖爬上来,竟让他脊背泛起一阵寒意。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唯有微风拂过老槐树的枝叶,沙沙声像极了亡魂细碎的低语,缠绕在他耳畔挥之不去。姬炎的心,也如同这夜色下暗涌的潮水,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不安的涟漪——他既盼着能寻到父亲一丝线索,又怕听到那锥心的噩耗,于是,他的脚步在门前凝滞。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且轻柔的声音,从右侧阴影里悠悠传来:“是姬炎少爷吗?”那声音裹着几分急切,又藏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怕惊扰了这夜的死寂,却又偏偏在姬炎的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波澜。他猛地回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柔弱的身影,从那棵老槐树的阴影里缓缓走出。
月光恰好从云缝中漏下一缕,落在来人脸上,姬炎心中当即一紧,竟是府中平日里负责照料他起居的丫鬟小柔。她那原本胜雪的脸庞此刻蒙着一层灰败,颧骨处还带着一块未消的淤青,鬓边发丝散乱地贴在颊上,唯有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依旧明亮。
“小柔,你怎会在此?”姬炎压低声音问道,喉结滚动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眉头不自觉地拧起,目光扫过小柔单薄的衣衫,心中更是添了几分伤感。
小柔急切地走上前来,声音温柔却带着颤抖,“我知道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