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的行文,与前面三篇截然不同。没有引经据典,没有空谈大道。它只是平铺直叙,问了几个问题。“北地苦寒,冬日无蔬,民多患病,若暖房遍地,冬日可食绿菜,此利大否?”“大军远征,水土不服,军粮单调,兵多病倒,若罐头随行,千里可食肉糜,战力存否?”“水师远航,经年不归,败血之症,如影随形,若鲜果封存,万里可食,海军强否?”一个个问题,直白而尖锐!最后,文章做出结论。“琉璃暖房,可使北地不输江南,此为农之基石!”“铁皮罐头,可使远征不虑后勤,此为战之利器!”“此二物,非奇技淫巧,乃经世济国之重器!其功,可抵十万大军!”李伯智与夏侯昱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瞬间明白了赵锋的用意!先将所有反对的声音放出来,让他们尽情宣泄。然后再用这篇“树人”的文章。用最无可辩驳的事实,给出致命一击!这不是在辩论!这是在教化!“三日后,孤要襄阳城放报,人手一份。”赵锋的声音响起。……三日后。《大楚日报》横空出世!一张张还散发着墨香的纸张。通过无数个报童的呼喊,传遍了襄阳城的每一个角落。“快报!快报!《大楚日报》创刊!楚王广开言路,论国之大事!”“马元、蒲骏封君,到底该不该?报纸上吵起来啦!”酒楼、茶肆、官署、军营……所有人都被这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了。一文钱一份,不贵。无数人掏出铜板,抢购一空。南城军营。独臂千夫长陈默,也拿到了一份。他识字不多。但还是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激辩】板块。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文章,里面描述的沙场惨状。“说得对!他娘的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个理!凭什么!”周围的士兵们,群情激奋。可当他们翻到最后一篇,看到那个名叫“树人”的文章时。喧嚣的营地,忽然安静了下来。“暖房……冬天……吃绿菜?”一个老兵喃喃自语,他来自北方,知道冬天的滋味。“罐头……远征……吃肉?”另一个士兵咽了口唾沫,他想起了在衡山啃草根的日子。陈默死死盯着那句“其功,可抵十万大军!”脑子里一片轰鸣。他还是不服,可心中那股理直气壮的愤怒。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凿开了一道裂缝。同样的一幕,也在临武县令王旭的府邸上演。他看到了自己的文章被选中刊登,先是得意。可当他看到“树人”那篇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荒谬!一派胡言!”他嘴上怒斥。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岭南那瘴气弥漫的深山,那些因为水土不服而倒下的同僚。如果……如果当时有那种罐头……这个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猛地摇了摇头,将报纸扔在地上。可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同僚,却捡起了报纸。看着上面的其他板块,眼神发亮。“王兄,你看这里!【大学趣闻】!写的是襄阳大学里的事,还挺有意思。”“还有这个,【边关事迹】,写的正是咱们岭南临漳县的李县丞!他带着百姓修水渠的事,都写上去了!”“嘿!还有【东瀛战报】,说咱们的水师,又在海上打了胜仗!”报纸上的内容。五花八门,远不止那一场争论。新奇的大学生活,偏远郡县官员的功绩,前线的战报,甚至还有一些生活小窍门。这些内容,如同一扇扇窗户。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更广阔,更生动的大楚。争论还在继续。但许多人的心态,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承运殿。赵锋高坐于上。李伯智、夏侯昱、尤用、黄枭四人,位列其下。“都看过了?”赵锋的声音响起。“回禀大王,都看过了。”李伯智躬身道,脸上带着一丝兴奋。“此报,是我们掌握舆论,向民众宣传政策风向的最佳手段!”赵锋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所以,它很重要!”四人身体一震。尤用上前一步,拱手道:“大王,臣有一问。那篇署名“树人”的文章,见解独到,一针见血,不知是哪位大才?臣,心向往之。”黄枭也投来好奇的目光。赵锋笑了。“既然是匿名,自然要为他保密。此事,切莫再问。”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中下层的将领,现在还不理解。无妨。”“等到今年冬天,暖房里的青菜送到军营。”“等到明年北伐,肉食罐头摆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