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喊马嘶之声连成一片,连黄河两侧的河风,似乎都在避开这升腾而起的雄健之气。
就在定难军已经给中原带来无穷震撼以后,竟然又有兵马出动了。
饶是韩世忠这个自己人,都有些头皮发麻了。
真想看看,大宋那些大头巾,瞧见这些人马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嘴脸。
——
“今年雨水多,冬日里冰层厚,翻浆期也会很长。”
延安府,老种的书房内,陈绍和种师道看着沙盘,慢慢说道。
从拿下盐州开始,陈绍就在筹划这一战。
所有细节,他都推演了无数遍。
翻浆期,自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所以得知金国在年初就宣战的时候,陈绍一度觉得不太可能,觉得他们应该是给大宋朝廷施压。
没想到他们还真派了银术可,突袭应州治所。
这让陈绍对完颜吴乞买的实力有了一些认知,他可能是个猛将,但是跟他兄长完颜阿骨打比,还是差着一点。
或许是伐辽太顺利了,让他有了我们女真想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的想法。
做事之前,没有仔细筹备过。
以大宋君臣的无能昏庸,你再给他半年,自己也准备半年。
万事俱备之后,在秋后突袭,比年初就宣战,然后慢慢备战强多了。
“若是完颜阿骨打在的话,肯定不会年初宣战,下战书听起来很霸道,实则是有些自以为是。”
老种因为时常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他看似是西军的领袖,但是其他家族各个都有自己的想法。
这就需要老种,经常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来化解西军内部的争斗,维持着西军表面上的团结。
所以他看问题的角度,和陈绍有些不同,淡淡说道:“完颜吴乞买此举,可能是为了平衡东路军和西路军的矛盾。”
陈绍诧异地抬头,突然若有所悟,不愧是老种自己就没想到。
女真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完颜吴乞买,可能是不得不提出南侵来解决一些内斗了。
毕竟,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并且发动一场战争,永远是化解内部矛盾,最轻松直接的办法。
而且完颜吴乞买,也不是完全没有针对翻浆期做些应对之策,他派出了银术可这支先锋。
要不是陈绍早早联系上了孟暖,就算再是翻浆期,应州治所被女真占据之后,他们也可以慢慢集结到太原周围,进行围城。
就如同历史上一样,拿下应州,完颜宗翰不到四月,早早就开始围攻太原了。
种师道笑着问道:“你知道么,如今中原到处都在传你的名字。”
陈绍啧了一声,说道:“此非我所愿。”
看着陈绍叹息的模样,种师道突然觉得有点可怕。
他也年轻过,他也有过二十来岁。
那时候意气风发,恨不得天下都闻我大名,才叫快意!
要是有扬名立万的机会,肯定是不顾一切地去争取。
这个二十岁的年轻统帅,却希望名声不显,老种七十了,阅人无数,他自然能分辨出陈绍是真心如此还是装模作样。
种师道没有说话,回顾了陈绍发家的过程,突然想到一个点:他太务实了。
打下银州,他说是种家军打的;
灭掉方腊,他说是谭稹打的;
灭夏之后,他偷偷摸摸,把西夏皇室送到汴梁,出风头的机会全让给赵佶官家;
灭西州回鹘,他又悄悄把高昌汗王一族,送到了汴梁城中.
他好像和名声有仇一样,见了就往外推。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西北悄悄发展壮大,以至于有了今日的规模。
种师道偷偷打量了陈绍一番,心中暗道,你到底在图谋什么,小小年纪能隐忍成这副模样。
陈绍在延安府没多待,离开时候,许多延安府的百姓,都在道路两侧,看灵武军行军。
许多西军的将领也在。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们看着灵武军的姿容、士气、甲胄.心中已经暗暗点头。
人群中,一个年轻人攥拳道:“真不赖啊!”
“他们不赖,你高兴什么?”一个中年人不满地说道。
“这群人是要去河东的。”
“那怎么了?”
“河东如今是环庆军在镇守,那也是咱们西军的弟兄。”
中年人不说话了,环庆军不单是他们的老弟兄,也是陕西的子弟。
天杀的宋廷,将他们留在了河东,要去对抗女真鞑子南下的大军。
“其实,陈绍也是俺们西军出身的。”
人群中,这个声音顿时把其他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
“你们还不知道?他是鄜延路兵,因为独自登上西夏的寨墙,割了毡旗回来,才提拔的粮运使。”
人们纷纷望向行伍中那个身影,觉得不可思议,原来陈节帅这么能打啊!
一时间,关于陈绍文武双全,独闯敌营的传闻开始传播起来。
而且越来越玄乎。
陈绍对此一无所知。
他还在驰援河东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