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那句关于“灰霾”的低语,像一块棱角分明的冰,“咚”地砸进上官悦刚刚被暖意烘得微热的心湖,瞬间激起一圈圈带着寒意的涟漪。她听不懂这两个音节组合在一起的含义,却能从老翁骤然绷紧的脊背、加快的步伐里,捕捉到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他原本每走三步就会下意识回头看她一眼,此刻却连头也不回,只把瘦削的背影绷成一张拉满的弓,连草鞋踩在干裂土地上的“沙沙”声,都比刚才急促了几分。风似乎也嗅到了这份紧迫,突然转了向。原本只是贴着地面刮的微风,此刻竟卷起细小的沙尘,像无数根细针似的打在脸上,微微刺疼。上官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沙尘却顺着衣领钻进后背,贴在汗湿的衣服上,又凉又痒。她抬手想拂掉,却发现手臂早已酸得抬不起来——刚才被老妇人搀扶着走了这么久,左臂的擦伤被牵扯着,每动一下都像有细密的刀子在割肉,连带着肩膀也僵得厉害,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她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老妇人,只见老人原本就皱巴巴的脸有些微动,由于紧张的心情让老妇人的脸,此刻皱得更紧了,眼角的皱纹像被手捏过似的,拧成一道道深沟。她搀扶着上官悦的手也更用力了些,干瘦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上官悦的胳膊里,指节泛出青白,连带着肩膀都微微颤抖。上官悦能感觉到,那颤抖不是因为费力——老妇人的脚步虽慢,却很稳——而是源于某种藏在眼底的恐惧,像被风吹动的烛火,明明灭灭,却又无法掩饰。昏黄的天空像是被墨汁染了似的,颜色一点点沉郁下去,从最初的浅土黄,变成了深褐黄,低低地压在头顶,连呼吸都觉得胸口发闷。上官悦忍不住回头张望,视线越过成片的枯蒿草,落在遥远的天际线上——那里似乎有一层淡淡的灰雾,正缓慢地向这边蔓延,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悄无声息地逼近。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咚咚”地撞着胸腔,喉咙也莫名发紧,连吞咽口水都觉得困难。“快些,孩子,再撑撑。”老妇人似乎察觉到她的虚弱,凑到她耳边,用生硬的、带着口音的词语说道。老妇人又在上官悦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朝向上官悦点点头,摸了摸上官悦的头发,虽然听不太懂,但那语气里的关切,却像一股暖流,顺着耳朵钻进心里。上官悦咬了咬牙,把快要涌到嘴边的喘息咽回去,努力调整着步伐——右腿的膝盖早就僵了,每弯一下都咯吱作响,脚踝也因为长时间走路而隐隐作痛,但她不敢停下。求生的本能像一根绳子,紧紧拽着她,而两位老人的善意,则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力气。就在上官悦觉得膝盖快要支撑不住身体,几乎要再次栽倒时,前方的老翁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顺着皱纹的沟壑往下滑,却顾不上擦,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到了。”随着他的话音,他抬起手,枯瘦的手指向前指去。上官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心下不由一凉。那根本算不上“房子”,甚至连“窝棚”都显得勉强。它依着一处低矮的土坡而建,土坡是浅褐色的,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缝,像老人手上干涸的纹路,风一吹,还会有细小的土块往下掉。露出地面的部分,是用湿润的泥土混合着干枯的狗尾草垒起来的矮墙,只有半人高,墙缝里还塞着些枯草,用来填补空隙,草叶的末梢早已干枯发黄,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蒿草,足有两尺多厚,最外层的蒿草被风吹得倒向一边,露出里面垫着的几层破旧兽皮——兽皮是深棕色的,边缘磨损得厉害,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的麻布底子,上面还沾着泥土和草屑。几块青灰色的石头压在屋顶边缘,石头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添上去没多久,怕被大风把屋顶掀翻。唯一的“门”,是一个低矮狭窄的洞口,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出,洞口挂着一块厚厚的麻布帘子。帘子上打满了补丁,颜色五花八门——有灰色的、蓝色的,还有几块是浅褐色的,补丁的针脚歪歪扭扭,却缝得很密实,能看出缝补的人用了心。帘子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甚至有些地方还破了小洞,风一吹,就“哗啦啦”地响。窝棚旁边,用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棍围出了一小片空地。木棍粗细不一,粗的有手腕那么粗,细的只有手指粗,有些木棍上还带着树皮,显然是刚砍下来没多久。空地中间,用三块石头垒成了一个简易的灶坑,石头是黑色的,表面被烟火熏得发黑,灶坑里积着厚厚的灰烬,灰烬里还残留着几根没烧完的枯枝,早已冰凉。空地上散落着一些干枯的树枝,堆得不算高,旁边还放着一个破旧的竹筐,竹筐的缝隙很大,能看到里面垫着的干草。整个“家”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贫寒——没有像样的家具,没有鲜亮的衣物,甚至连一件完好的工具都没有,只有满眼的破旧和粗糙,却又处处透着挣扎求生的痕迹。上官悦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起自己出租屋里的沙发、电视,还有随时能喝到的热水,鼻子突然一酸。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生活。老妇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眼中的震惊,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她下意识地用手搓了搓衣角——她的衣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