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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虚情假意,家人迎门(1 / 2)

晨风随着帘子掀开涌进车内,吹动了褪色的云纹帘幕。云倾凰依旧端坐,指尖深深压入掌心那道旧疤,关节绷得发白,却不再有一丝颤抖。

守卫低声说道:“大小姐,请下车。”

她缓缓抬眸,目光掠过门槛外那片未干的青石板地,湿痕映着微光,像一道横陈的刀口。

一只枯瘦的手伸了过来——是府里的老嬷嬷,满脸褶皱纹路堆出悲切,眼神却冷得像井底石头。云倾凰没有去握,只由对方虚扶着肘弯,借力起身。脚步刚落地,便显出几分踉跄,身子微倾,仿佛不堪重负。

“我儿!”一声哽咽从人群前方传来。

云铮快步上前,官服未整,腰带歪斜,眼角泛红,袖口还带着昨夜残留的酒气。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她入怀,却又在半途停住,最后只是将手轻轻落在她肩头,力道轻得像是在试探。

“你终于回来了……为父日日焚香祷告,盼你魂归故里。”他声音沙哑,尾音微微发颤,倒像是真的动了情。

云倾凰垂眸,视线落在他袖口那点暗渍上。前世她战报传回时,这人正跪在皇帝面前哭诉“犬女丧师辱国”,请求削去她的封号。如今倒会演了。

她微微颔首,嗓音干涩:“父亲……女儿回来了。”

一句话,平淡如水,听不出悲喜。众人却纷纷低头拭泪,连几个仆妇也抽噎起来。他们都以为她是伤魂未复、言语迟滞,却不知这短短四字,已耗尽她所有克制的力气。

柳氏此时扑了出来,披发踉跄,险些跌倒。她身穿素缎孝衣,领口滚着银边,腕上那只翡翠镯子在晨光下泛着油润光泽——正是当年她从云倾凰手中夺走的御赐之物。

“我的儿啊!苦命的孩儿!”柳氏跪在石阶前,手掌拍地,发出沉闷声响,“你走得那样惨烈,娘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话未说完,身旁嬷嬷连忙拦住:“夫人慎行!冲撞亡灵,折寿三年!”

柳氏顿住,顺势伏地痛哭,肩膀耸动,泪珠一颗颗砸进尘土。可就在低头的刹那,云倾凰分明瞥见她眼角扫过自己披风下摆——是在看是否穿戴体面,会不会丢了府上的脸。

这眼泪,不是为她流的。是做给旁人看的。

云倾凰不动声色,任她哭完这一场戏。心中冷笑如冰刃刮骨。从前她信过这是生母,哪怕被罚跪雪地三日也不曾怨恨。如今才明白,血缘于这些人而言,不过是件可利用的器具。

云子恒一直站在侧后方,双手抱臂,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直到此刻,他才踱步上前,绕到云倾凰身侧,目光直勾勾盯着她脖颈。

“听说你在北境打仗时,连马都骑不稳,摔断过肋骨?”他嗤笑一声,“还敢统领千军?死了也算解脱。”

云倾凰未动,只睫毛微颤。

他竟伸出手,欲掀她肩上披风:“让我看看,是不是真有尸斑?还是说……根本没死透?”

手指刚触到布料,云倾凰猛然抬眼。

那一瞬,眸光如刀,寒意刺骨,直剜进云子恒瞳孔深处。

少年动作僵住,手悬在半空,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缓缓开口,语调平静得近乎诡异:“弟弟说得是,姐姐确实……该死。”

一字一顿,清晰入耳。

周围人皆是一震。有人低声叹息,说她神志不清,竟自认罪愆;有人摇头,说到底是女子,经不起战场磨砺,终归疯魔了。

唯有云子恒,莫名感到脊背发凉。那双眼睛,不像活人该有的。明明站在这里,却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冤魂,冷冷盯着他,等着索命。

他缩回手,退后半步,强笑道:“装神弄鬼!谁怕你?”

鼓乐骤起,哀笛呜咽,府门大开。两列仆从分立两侧,手持白幡、纸钱、引魂灯,齐齐低头。他们的目光或怜悯,或鄙夷,或冷漠,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裹挟其中。

云倾凰扶着丫鬟手臂,缓步前行。每一步都似沉重无比,实则足尖轻点,悄然丈量着脚下距离。她记住了门前守卫站位、抄手游廊转角、影壁后是否有藏身之处——这座府邸,曾是她的牢笼,今朝却是猎场。

云铮落后半步,看似搀扶,实则紧盯她神情。他察觉她走路虽慢,却不曾真正倚靠他人,且步伐稳健,毫无虚弱之态。心头疑云渐起:此女若真魂魄受损,怎会如此清明?

他试探道:“路上可还顺遂?北境风沙大,最伤人神。”

“一路无事。”她答得简短。

“你……还记得家中规矩么?”他又问。

“记得。”她侧脸看他,目光澄净,“女儿未曾忘本。”

云铮松了口气,随即又觉不对。这话太利落,不像久病之人该有的迟钝。他想再问,却被柳氏拉住袖子。

“让她歇着吧,”柳氏低声道,“待进了灵堂,自有法师超度,驱除邪祟。”

云倾凰听见了,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

灵堂?好得很。她倒要看看,那口空棺材里,有没有她前世烧焦的骨灰。

一行人穿过前院,踏上通往内宅的抄手游廊。青砖铺地,两侧种着枯梅,枝干扭曲如鬼爪。廊顶覆瓦,缝隙间钻出几茎野草,在风中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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