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她讲话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年轻那会儿,世道乱得很。一个Omea,尤其是一个有点家底又没依没靠的Omea,想活下来,活得像个人,可不容易。”
她重新系好扣子,目光落回年轻后辈带着点震惊的脸上。
“我爹算是个开明绅士,家里有点薄产,也读过几年新学。但后面什么体面什么规矩都成了狗屁,家里也护不住我,为了不被抢来抢去,我也只能装。”
这个装字叫她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我爹认识一个老郎中,懂点偏门的东西。”她声音低沉下去:“他教了我一套针法,用特制的银针封住颈后几处关窍,Omea就能强行压制信息素,像个Beta一样活着。”
“啊,”年轻人低低啊了一声,似是下意识问道,“疼吗?”
徐桂枝扯了扯嘴角,那算不上一个笑容,且十足苦涩:“比起当Omea,这疼算得了什么?”
“只是我遇到合适的人太晚了,这针法伤身,我后面好不容易才有了涛丫头她爹,生他的时候差点要了我的命,身子骨也败了。再后来,她爹也……”
她没有再说下去。
“我告诉你这些,”她重新看向任映真,“不是要赶你走,或者要挟你什么。那香囊不比针法霸道,方子我琢磨了二十年。它胜在能遮掩,你自己稳住点,寻常Alpha和Omea闻不出你的底细。”
“但我也跟你说清楚,涛丫头性子倔,认死理。她看中你,未必是因为那点味儿。她爹、她爷爷都是认准了道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她随根儿。”
“但她不会胡来。”
徐桂枝拍拍手,从灶膛前站起来:“我说这番话,是让你安心住着,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把心放回肚子里。有我在一天,院子里没什么能绊倒你。”
“至于搬出去,”她摇摇头,“外头就比这儿清静?比这儿安全?就算搬到别的Beta家里,你一个外乡人,没根没底。”
她拿起火钳,慢慢地掏出灶膛里的灰烬。
任映真低头无声地握紧那个小布袋。
它的内容物是一个Omea的青春、健康,作为母亲的可能,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
有点沉重。
不多时,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奶奶,我回来了!”
柳如涛大步流星走进院子,将手里提着的油纸包放在灶屋门口的台阶上:“你说的药材我都拿齐了,待会儿就给孙二嫂送去。”
她边说着边走进灶屋,准备接过老太太手里的火钳。当她一脚踏进灶屋门槛,目光扫过室内,突然看见奶奶旁边还蹲着个蘑菇。
任映真手里还端着个碗,神色似乎有点怔忪。
徐桂枝停下扒灰的的动作,却没回头:“小真,碗放桌上吧。米油凉了就别喝了,伤胃。”
柳如涛站在门口一时没动。
她没听错吧,小真、不是小任。
老太太向来待人温和,但这样亲昵的称呼……
在错愕后,她抿了抿唇,将涌到嘴边的笑意压了下去。不论怎么说,总是好事。
她相信徐桂枝看人的功夫炉火纯青,能得奶奶的青眼,说明此人品性应无大碍。简言之,可以放心喜欢着,不会害了自己。
又看任映真听话地把瓷碗放下,就觉得他也默认了这种亲近。实属双喜临门。
人一高兴,心思就飘了。她盯着人露出来的那截手腕,心想得给他喂点好的。搞点什么回来做着吃呢?
任映真见她进门先是僵住,接着脸上有一种过于外露的兴奋,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他心里暗道不妙。
“涛丫头,去洗把脸,准备吃饭。”
“好嘞。”
徐桂枝去灶屋外翻那油纸包,看草药的情况。
两个年轻人则负责将饭菜从灶屋端到堂屋桌上去。柳如涛开口也是:“小真,你……”那两个字叫得又轻又快。
任映真抬眼:“柳同志。”
三个字冻住她后半句话。
“直呼我全名就好。”
柳如涛没答话,稍顿了顿:“不好意思啊,刚刚随着奶奶叫顺口了。我也叫你小真行吗?”
“……”他默了默,再道:“柳同志,我是个Beta。”
Alpha和Beta在一起生出孩子的可能性虽然不是零,但也没高到哪去。这也是为什么当今社会Alpha都会选择Omea,而Beta两两一起。
柳同志,你也不想绝后吧?
“任映真同志。”柳如涛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再开口时声音平静得出奇:“你说的这件事我认真想过了,并且想得很清楚。”
“如果我认定的人是个Beta,”她虽然没直说是他,但一直盯着他看,潜在含义不言自明,“我们在一起了。他想要孩子,那简单,我老柳家本家盘根错节,亲戚家的娃娃多的是,挑一个心眼正派的,从小带在身边养,比生十个八个自己撒手不管的强。”
“反正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让我的娃娃和我的家人受半点委屈。”
她在任映真眼里第一次看到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