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所为不知儿子在院中练到几时,只记得子时“诸天万象盘”
的卦象时,窗外仍能听到游平安沉稳的站桩呼吸声。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游所为起身便见游平安已在院中保持着莽牛劲的桩功姿态,周身热气蒸腾。
“一夜未睡?”游所为走近,心中有些懊悔。
孙济说过青玉灵鲤性温和,但补过头了终究是负担。
“睡了两个时辰,”游平安气息绵长,双腿微屈如磐石,
“阿爹,昨夜的药膳效力惊人,孩儿不想浪费分毫。”
言罢,他便凝神内守,引导体内那股暖流冲刷经络。
游所为暗叹一声,那可是能让世家子弟争抢的灵物,效果自然非凡。
只是下次用量定要再减三分。
他未再多言,简单用过早饭便将游长生送往苏老先生处。
趁着间隙,他又与忠伯蹲在院角,以树枝为笔,在泥地上交流竹林规划。
忠伯虽口不能言,却学识渊博,对各类竹子的习性、栽培乃至加工都了然于胸。
游所为试探着提出前世所知的一些农林间作、生态堆肥的模糊概念。
忠伯初时诧异,随即眼中精光闪动,竟能举一反三,结合本地水土给出切实可行的改良方案。
二人越聊越深入,直至日上三竿,苏文远课毕走来都未曾察觉。
【游小哥,今日便到此吧,老夫需为先生准备午膳了。】
忠伯迅速在地上划出一行字,对苏文远歉然拱手,匆匆赶往灶房。
游所为赶忙起身告罪。
苏文远目光扫过地上未擦去的简图与字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游小友对稼穑之术,竟有这般见解?”
“晚辈岂敢称见解,”游所为恭声回答,
“不过是平日耕种时胡乱琢磨的笨法子,登不得大雅之堂。”
苏文远捻须微笑:“忠伯性子孤高,寻常议论难入其耳。
他能与你畅谈至忘食,足见小友所言非虚。”
他顿了顿,“日后若有闲遐,可多来与忠伯切磋,于你,于他,皆是乐事。”
游所为心下了然,这位忠伯恐怕并非普通仆役,而是隐居于此的奇人。
苏老先生此言,既有成全之意,亦有点拨之心。
“多谢先生,晚辈先行告退。”
他记挂着还需送游平安返镇,便躬身告辞。
回到家中,却见里正王守业已在院中等侯,妻子林秀娘正陪着说话。
“当家的,你可算回来了,王伯等了快一个时辰了。”林秀娘迎上来,低声埋怨。
“无妨无妨,”王守业笑着摆手,“庄稼人,别的没有,就是有工夫。”
游所为告罪一声,连忙请里正坐下:
“王伯此来,是为赵老歪那田产之事?”
王守业点头,面色却有些为难:
“所为啊,县里的判决还没最终下来。
但现在情况有变,村西的周家也看上了那十二亩水田,放出风声想直接买下。”
他压低了声音:“你是知道的,官府乐得省事,能直接卖断,就不想零敲碎打地租出去。”
游所为心中一沉。
周家是村里大户,当家的周富户早年跑过行商,攒下不少家底,近几年靠着放贷和囤粮,越发殷实。
若周家铁了心要买,自己这点家底根本不够看。
“既是周家看上了,晚辈……晚辈财力不济,恐怕争不过。”
游所为苦笑,十二亩上好的水田,官府作价至少二百四十两往上,他如今哪里拿得出来。
“唉,原本想着你先租种,也是个缓兵之计。”王守业叹了口气,
“不过嘛,此事也非全无转寰。
周家虽富,但在村里也要个脸面。
你若执意想租,我可以居中说道说道,让他家莫要赶尽杀绝。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游所为:
“我听闻你家长生拜在了苏老先生门下?苏老先生名望极高,若他肯……”
“不可。”游所为断然摇头,语气却依旧躬敬,
“王伯,孩子能拜在苏老先生门下已是天大的福分,晚辈岂能因这等俗务去烦扰先生清静?此事万万不可。”
王守业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
“既如此,老夫便去周家探探口风。成与不成,再给你消息。”说罢便起身告辞。
送走里正,林秀娘忧心忡忡地走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