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弯起了眼角,“如今看来,还好这箭伤的是我,不是许公子。”“你又说胡话!”
曲臻一时气恼,没控制好力道,蘸着药膏的指尖戳进了梁有依掌心的伤口,但那只手却纹丝未动,仿佛全无知觉,倒是曲臻自己被吓得心慌意乱,攥着梁有依的手忿忿道:“伤的如何不能是他?管他三支箭还是三十支,只要伤的不是你,射在谁身上都一样!”
她像头护食的猫,抽着鼻子眸泛凶光的模样好生可人,却也叫梁有依愈发不安。
赵七顺射出的那一箭,若他反应及时,定不会伤及自身,但当时他刚策马行至许凌笙身侧,瞧见他正俯身与身旁侍从交谈,说天色渐凉,要他寻一条厚实的毡毯给白秋芙送去。
说这些时,许凌笙眼中的温惬叫他艳慕,也叫他扪心自问,若有朝一日自己与曲臻天各一方,他又能否在天寒时,及时为她披上那一条毡毯。因而,箭矢射落的那刻,他分了神。
而今夜兴许是个良机,能容他将心底的疑惑问个清楚。紫竹堂南厢,梁有依看着曲臻专注为自己涂药的模样,徐徐开口,唤起她的名字。
“曲臻,其实,近日有件事,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见梁有依沉下声量,曲臻抬头看向他,“你说。”“你方才也说过,此番是你及笄以来第一次出远门,若从鹿岭算起,那我便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年齿相若的男子。”
四目相对时,曲臻从梁有依眼中瞧见一抹罕见的怅然,叫她不由得有些心慌,停下手上的动作,专心听他说话。
“这些日子你扮作许凌笙尚未过门的夫人,从泸州到梦州,也算与他朝夕相处过了,我知道你心中自有一片天地,不求钟鸣鼎食,也无意嫁入朱门绣户,但我也听闻许凌笙待你极好,这两日观察下来,也瞧得出他是个对你嘘寒问暖、能护你一世周全的柔肠之人,所以我想.……”梁有依抬头迎上曲臻的目光,轻声道:
“若抛却先来后到,也无关同行之谊、救命之恩,你还会选择我吗?”曲臻一口气本在胸口提着,直到梁有依讲完,才终于放松下来。她唇角漾起一抹笑容,而后垂下目光,拾起布帛圈圈绕上他的手掌,笑着问他道:“所以你是觉得,我择婿的标准,是看对方能否对我嘘寒问暖,护我一世周全?”
“当然不是。"梁有依忙道:“你爱书,可我读过的书加起来都不足十…….”“这都不重要。”
曲臻打断他,语调轻缓:“有依,前些日子在许府,有一日我路过茶堂,听到许凌笙与许冠堂正在闲叙,许冠堂问他为何对我生情,说我看起来轻佻不驯,不像个能恪守妇道的贤妻,许凌笙却说,他看上的正是我这一点,他说世间女子千娇百媚,不过是样式各异的瓷瓶,看着赏心,内里却空乏无趣,而我却敢于对他说不,他说,男子的豪情直率加上女子的花容月貌,这才是他苦寻已久的良配..……
曲臻自嘲一笑,“所以你瞧见了吗?这世道中的男子与女子,其实从无门当户对′之说,那些身居高位的男子一早便在心间刻好了一个模子,贤妻也好,悍妇也罢,倘若遇见一个能塞进模子的女子,便是天作之合、相见恨晚,但他们却从来无意放下成见,剥开皮囊,耐心地去了解,身旁的女子究竞是怎样的一个人。
“而你,却不同。”
曲臻将布帛两端轻轻系成一个结,柔声道:“你会去读我写的书,会耐心听我说完每一句话,其实我最常听到、也最厌恶的一句话便是一-你不过是一介女子,但这样的话,你却从未对我说过,在我决意赴险时,你没有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横加阻拦,而是选择陪我一起,你没说要护我周全,而是给了我玉玲珑,教我如何护好自己.…….
“这些事,不论杜连城还是许凌笙,迄今为止我遇到的所有人里头,也都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做到。”
夜风将院落里的桂花浮香淡淡吹过,曲臻在布帛末端打上那个结时,梁有依心里的结也跟着解开了。
若果真如此,他想,那他无疑便是天底下与她最相合的人。遇见曲臻前,影一只是一柄无情的刀,她是他窥见自己与世间的一面明镜,亦是她的丰沛、热烈,教他明白情为何物。因而这天底下,也定然不会有第二个如他这般渴望走近她、了解她的男子。他盯着手掌上层叠缠绕的布帛,释然一笑,“若是如此,曲小姐怕是要失望了。”
梁有依说着从榻边桌底摸出一根三寸长的窄细纸筒,转身交到曲臻手里,“曲小姐既是梁某钟爱之人,明日若仍要赴宴,梁某还是会竭力护你周全,这个,你收好。”
曲臻翻来覆去摆弄着手中的纸筒,疑声道:“这是……火药?”“是火信,特意从梦州带来的,明后两日你若在轩辕殿内遇险,就找根蜡烛点燃这支火信,若是寻到了那些孩子,需要我带人入殿,也要点燃它,届时无论我在哪儿,都会赶来护你,所以……“梁有依微微眯起双眼,“梁某也不过是一介俗人,纵然知道曲小姐才略无双,有以一敌百的本事,也仍旧放心不下你孤身犯险。″
“梁掌门费心了。”
曲臻笑着收起火信,末了又扬声道:“那我便不明白了,梁掌门既已备好了这火信,若今日我不来,你是要托影四将它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