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最野蛮的方式,给这条毒龙,硬生生开凿一条畅通无阻的海上阎王路。
这种推论并非没有人怀疑过,只是未曾拉到明面上讲。徐康眼中燃烧着找到猎物的凶光,他死死盯住盛律清,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盛队!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们顺着这条线摸上去,揪出最近这些海上血案背后的那只黑手!就极有可能抓出幕后之人。”会议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徐康粗重的喘息和头顶吊扇那催命符般的″嘎吱″声在撕扯着空气。
“徐队,你这根线串得够狠,也够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情绪,“海路,尤其是南海市这片海,说它是命根子,一点不为过。”他话锋一转,如冰水浇下,“但是现下还有几个问题。”他竖起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第一,海上这摊血,背后肯定有只手在搅。但这只手是专门给白叶开路的先锋?还是说,只是那两股在地下抢地盘抢红了眼的疯狗,为了抢路子而掀起的浪?这两股浪头,可能撞在一起,也可能是两条道上的。”
种种迹象表明,南海市的地下世界,至少有两股蛰伏已久。或者说新近崛起的势力,正在借着白叶出现掀起的混乱,疯狂地撕咬、争夺地盘和话语权
一股,作风狠辣直接,手段血腥,像急于立威的过江猛龙。也可能是本地某些被压制太久,终于找到机会翻身的地头蛇。他们似乎更倾向于用暴力快速夺取渠道,控制白叶的流通节点,手法非常凶残,近期几起暴力事件,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
另一股则显得更阴险,更有章法。他们不追求一时的暴力冲突,而是通过收买,胁迫,精准打击对手的薄弱环节,甚至可能尝试与某些台面上的保护伞建立联系,来稳固和扩张他们的网络。
他们似乎对白叶本身的技术源头或者上游渠道更感兴趣。所以那一船尸体,根本不是什么器官贩卖或者单纯的试药意外。而是成了这两股势力在黑暗里撕咬争夺地盘时,被无意间卷入或者被刻意用来示威,嫁祸的牺牲品。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徐康:“第二,就算海上这摊血真跟白叶绑死了,我们揪住的那只爪子,也未必就是′白叶′这毒龙的心脏!”“它可能只是一条被喂饱了、专门负责运毒货的恶鲨!宰了它,能痛击这条毒脉,让它断流一阵,但…"他声音陡然加重,“未必能挖出那藏在岸上、藏在某个特角旮旯里,像耗子一样的毒窝!更别说找到源头那只真正的毒龙。”盛律清的话,像一盆掺着冰渣的海水,精准地泼在徐康刚刚燃起的炽热战意上。
斩断了运输的爪,毒龙依旧能生出新的爪牙,而真正的毒瘤,可能还在暗处疯狂滋生。没有南海市,还有觅州市,还有腾市。没了水路,还有陆路,还有空路。
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挺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在到底要怎么样?!”压抑已久的火气如同沸腾的岩浆,终于冲破了徐康强行维持的理智堤坝。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那掉漆的搪瓷缸再次狼狈地跳起,浑浊的茶水泼洒出来,在磨光的桌面上蜿蜒出几道刺眼的褐色痕迹。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盛律清,又扫过一旁沉默的刘局。“查谢青,线索断了。查尸体,一半身份是谜。好不容易抓住海上的影子,你又说可能是运输队,未必是根。查次品源头?大海捞针。现在连地下都冒出两股不知道哪路神仙在撕咬!”
他喘着粗气,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连日来的疲惫、压力以及过往的种种一同压过来。
“合着我们就在这儿干坐着,等着天上掉线索?等着那帮王八蛋把′白叶'撒遍全城?等着死更多的人?”
他语气里的不满几乎凝成实质。
在他看来,眼前这群市局警察是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在这种分秒必争的生死关头,这种瞻前顾后、条分缕析的“周全”,简直像给快渴死的人递上一杯需要慢慢品鉴的功夫茶。
会议室里的空气,因为徐康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而瞬间降至冰点。连那“嘎吱"作响的吊扇声,都仿佛被冻住了。
“徐康!"刘局低沉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威压响起,眼神如刀,瞬间钉住了徐康几乎失控的情绪。
但他并没有立刻斥责,那布满老茧的手指只是用力点了点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徐队的压力,我理解。但恰恰是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压住这口气,冷静下来。“盛律清突然开口道,“对方搞出这么多事情,他们要的是什么?”他自问自答,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他们要的就是我们自乱阵脚!要的就是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被他们抛出的一个又一个烟雾弹牵着鼻子走!!要的就是这雾里看花的迷局。因为只有我们摸不清楚方向,在重重迷雾中瞎撞,他们才能浑水摸鱼!才能趁着混乱把根扎得更深,把水搅得更浑,直到我们彻底失去掌控局面的能力!”盛律清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混合着清醒剂,兜头浇下。徐康那沸腾的怒火被这冰冷的现实瞬间浇熄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更深的,带着后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