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翁直觉此事与知微有关，他凝神去看，眼眸失焦，瞳孔深处映照出的景象不再是祭司阁，而是黑潮一般的庞然死气。他看见了。
与万物生息紧密相连的四季权柄替他看清了天地间的变化。轮回在崩塌！
执掌轮回的仙主殒落，轮回也随之坍塌。
里面的死气失去约束，如积攒了万年的灭世洪水一般，势不可挡地倒灌人间。
漱玉翁脸色煞白，他不知此刻该震惊知微竞用这种方式一举回收道种，还是该揪心若他这一世的布置依旧失败，慕岑将再无来世。或者，他该痛恨知微的算计。
她抛出那个看似给他选择、实则将他推入更绝望深渊的问题，便是算准了他会拿起匕首斩断他与沈持筠最后的师徒情分。可同时，她又用这份极致的愧疚绑住他，让他不得不在轮回死气下保沈持筠无恙，如同他护着慕岑一样。
“这天下，没有比您更好的棋手。”
窗外，月相消失，微弱的灰白残光在天际挣扎着扩散，黑暗正从阁楼的每一个角落无声又贪婪地漫涌上来，吞噬了那位重获新生的大祭司。巅峰期的力量在体内自由挪移，如枷锁般覆盖住他。唯一的烛火在知微面前，柔软地照着她。
漱玉翁手里的匕首此时才落地，他莫名大笑：“您居然是会殉道的人吗？”知微没有动，她的身体经受不住任何动作了。“漱玉，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于是漱玉翁又明白了，除了他之外，她还有别的棋子。或许正是他那被爱恋冲昏头脑的大弟子。
他绝不相信知微会就此殒落，补全天道的代价当然不能是失去轮回，那样的天地如何运行呢？
“你还在等什么，要在这里观看我和沈持筠诀别吗？”是的，他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里了，死气对凡人的侵蚀速度极快，他必须现在就赶到慕岑身边。
他最后看了知微一眼，这位仙主在弥留之际表现得像个为爱人殚精竭虑的有情人。
“我会将剩余的道气都给他，但愿能帮他抵挡一些死气。”漱玉翁想挤出两声嘲笑，身后却忽然传来开门声。熟悉的脚步声与在记忆中得到匹配，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人正是他许久未见的大徒弟。
尽管漱玉翁私心里认为这一切都是知微布好的局，可当沈持筠真切站在他面前时，他依然感到脊骨发凉。
是他亲手杀死了弟子的爱人。
但沈持筠没有看他，连余光都没有分给他。漱玉翁艰难开口：“持筠，我一”
沈持筠径直越过他，步子时大时小，走得有些踉跄。他的唇瓣颤抖好几回，嗓子才得以发出声。
“知微，不要躺在地上，都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