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缓缓收拢锁印金辉的神树,金藤封印下的猿侯仿佛一个随时可能破土重生的“地狱种子”。
他再望向自己苍白如纸的手,雷核已碎,真气虚浮。
“我若留此地闭关修炼……”他缓缓道,“短期内可以提升实力,可若我死在十年之后,或许一切只是循环一次。”
“但若混元真有延命之法……”他说着,眼神再度坚定,“那才是能把握主动的钥匙。”
吞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咧嘴:“你终归还是像他。”
“谁?”
“混元。”吞渊答,“明知九死无生,却偏要赌那一线生机。”
楚宁轻声道:“这世界,从不是给神活着的地方。”
“我不赌命,我只是……不想认命。”
风雪停歇,猿侯被封的天坑边,楚宁半坐在断裂的冰原石台上,眉头紧蹙。
“你说,让我去找混元上师的传承,只因为他可能有‘延寿之法’?”他盯着吞渊,“这不像你。”
吞渊静默片刻,低头轻抚眉心。
那指尖,划过一道淡若虚影的灰纹,仿佛有什么“印”被封于识海之外。
“你以为,我甘愿困于你体内的识海,只是为了救你?”
楚宁眉头一挑。
“混元上师留下的不止是传承那么简单。”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的传承能打开我的枷锁。”
“你的枷锁?”楚宁低声重复。
“没错。”吞渊目光沉凝如铁,“那是打破‘封界法则’、出入诸天、调动神锁之权的印证——也是唯一能解开我识海封印的东西。”
“所以,你想让我拿到传承,为你解封?”楚宁语气中带了三分警惕。
吞渊并未否认,只是淡然一笑:
“你要解寿元之劫,我要脱身……你得命,我得自由,各取所需。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天地断界,“你若真撑过了十年,没那传承,你拦得住猿侯,能拦得住巡界使吗?”
楚宁沉默不语,心头却已起波澜。
原来,他要取的不只是“延寿之术”,更是踏入更深一层天命棋盘的钥匙。
混元的传承,从未只属于“凡人”,也不只是为了续命。
那,是一枚打开“新局”的锁,而钥,就在他前方的路上。
风雪又起,漫过天边,却在金锁神树周围被神意隔绝,片叶不侵。
楚宁眼神如炬,望着这即将封印十年的“堕神之牢”。
他缓缓道出一语,像是对自己宣告,更似一纸誓约,钉入风雪残世之中:
“十年之限……也是十年之约。”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回来,在他出世之前,让自己,变成那个能斩神的存在。”
这句话落下的刹那,风雪再起。
吞渊注视着他片刻,似能从他眉宇间看见未来的映影,随即缓缓点头:
“那么,接下来……便是下一程。”
天地静默,神树之锁远悬天穹,封神之域仍在余震中喘息。而就在这片静默的废墟深处。
冰雪之下,一抹淡金的光芒,正于深渊尽头缓缓浮现,如冥冥中的指引,照亮一条前路未明的归途。
……
风雪渐歇,寒光初裂。
夕阳从撕裂的云隙中探出微光,洒落在雪原尽头的边陲荒丘,残阳如血,映照出焦黑的大地,映出一条残破却执拗延伸的身影。
楚宁一步步踏出封印之域。
脚下雪地已被灼热神火与灵爆撕裂成漆黑焦壳,天地之间的灵息变得紊乱不堪。
曾经灵气丰盈、狐火盈野的圣地狐域,如今只余焦土、余灰与残念回荡,就像神战之后,连灵魂都暂时失语。
那是神骸战场留存的“静默余波”。
楚宁肩头挂着断雪刀,身形微颤。
他每迈一步,伤口都如雷火灼灼,但他始终没有停下。
风吹过他的发尾,一缕碎雪从他额角滑落,他却仿佛没感觉,脚步愈加坚定。
越是接近狐域中心,那种来自“青璃”的魂息就越微弱,却也越真实。
——她还在等我。
他深吸一口气,步入那道满是碎焰与魂芒交缠的结界。
冰原残雪如盏,冷寂天地间,忽有一抹白影,如雪狐凌空而至。
那一刻,楚宁还立于崩碎的冰地边界,刀锋微颤,雪衣血迹,风过之时,身影几欲消散。
“楚宁!”
一道哭音劈开了死寂天地。
他微一抬头,便看见她——冬儿,从雪原彼岸奔来。
那身白袍早已被血染残破,狐耳微颤,泪光盈眶,声声唤他之名,如穿越百劫。
她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那一瞬,楚宁的身子晃了一下,却还是撑住了。
他左手抱住她单薄的肩膀,微微低头。
她在他怀中止不住地颤抖,那一双手绕过他的腰身,像是要将他嵌进血肉之中。
“你终于回来了……”她轻声呢喃,眼泪无声滑落,“你若是再不回来,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楚宁怔了怔,缓缓抬起手,覆在她头顶,将她微乱的鬓发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