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兰草纹歪歪扭扭,却带着股蓬勃的生气。沈砚放下刻刀,左手的虎口被磨得发红,却望着书匣笑了:“等染谱刻好了,就装在这里头。”
苏微走过去,用布巾轻轻擦去他手背上的木屑:“累了吧?我给你炖了绿豆汤。”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布传过来:“微微,你说老槐树的新枝,能长到当年那么粗吗?”
“能。”苏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只要有人浇水,有人盼着,总有一天能。”
元启十三年的夏夜,染坊的灯亮到很晚。槐木书匣放在案上,兰草纹在月光下泛着浅白的光,像个未写完的句子。沈砚靠在竹椅上,苏微坐在他脚边,听着他讲起小时候在沈府,沈墨总偷偷把父亲赏的墨给他,说“阿砚的字,配得上好墨”。
“那时的墨香,清冽得很。”沈砚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不像后来……”
“后来的墨,也有后来的香。”苏微打断他,指尖划过书匣上的焦痕,“就像这槐木,带着点烟火气,却更扎实。”
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月光:“还是你懂。”
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笃、笃、笃,敲在三更的节点上。苏微看着案上那本摊开的染谱,“醉胭脂”那页的空白处,沈砚用左手画了朵小小的荷花,旁边写着“六月六,西湖荷开,可试此色”。
她知道,元启十三年的夏天还很长,还有很多颜色等着被调和,很多故事等着被续写。就像老槐树桩上的新枝,带着旧痕,却在无人留意的角落里,悄悄攒着劲儿,要向着天空,长出片新的荫凉。
而她和沈砚,就守着这染坊,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看月光染亮绸缎,看晨露打湿兰草,看身边的少年,一点点长成能扛事的模样。
日子慢得像染缸里的水,却也稠得像缸里的色,每一滴,都浸着草木的香,浸着彼此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