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生命的微妙,求得心灵的纯净与超脱;公孙家则如冬日寒冰,倡导“以制立世,以序安邦”,信奉用严谨的制度规范世人言行,让天下如精密的仪器般运转,秩序井然,和谐共生。这三种思想,犹如三条源自昆仑的江河,一条温润如玉,一条清冽如泉,一条汹涌如涛,各自奔腾不息。
为了在这思想的激流中一较高下,更为了探寻那能统御百家、融合万物的“至理”,三族早在千年前便立下约定,每三年举办一次“圣贤会”。届时,文斗如利剑出鞘,学子们端坐于案前,唇枪舌剑间,引经据典的辩驳如火花四溅,能点燃整个书院的空气;武斗似惊雷炸响,武者们立于场中,拳脚交加时,刚劲有力的招式如猛虎下山,尽显华武学的力量之美。而最终的胜者,将获得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无上荣耀——踏入后山那座神秘莫测的人王殿,进行一场灵魂深处的参悟。
人王殿,乃上古圣人悟道讲学之地,殿内梁柱上刻满了圣人手书的箴言,案几上还留存着当年的笔墨,空气中仿佛仍飘荡着千年不散的书卷香。这里不仅藏有圣人亲笔批注的珍贵典籍,更蕴含着贯通天地、超越时空的智慧奥秘,传说只需在殿中静坐片刻,便能听见圣人的低语,让混沌的心智豁然开朗,神魂得到脱胎换骨的升华。古往今来,无数文人武者为求踏入殿中,甘愿付出毕生心血,可姬炎听到此处,眼底却没有半分向往,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他知晓,轩家的人定会在圣贤会上现身,而这看似荣耀的盛会,终将成为他的杀戮场。
姬炎耳畔学子们谈笑声渐次模糊,恍若隔了一层厚重的水幕。唯有心底那股暗流愈发汹涌,裹挟着血海深仇与葬天的指令,在胸腔里翻涌成奔腾的千军万马,每一次撞击都让他喉间发紧。他太清楚,葬天交付的事绝非凭一腔孤勇便能完成——各家书院藏龙卧虎,轩家更是根基深厚,稍有不慎,别说复仇,自己连尸骨都未必能留存,只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潜龙在渊,待时而动”,这句曾在书斋里读过的话,此刻如惊雷般在姬炎脑海中炸开。若想在这步步危机的至圣山立足,若想亲手达成使命,唯有收起锋芒,像蛰伏的猎手般静待时机,一步一营,稳扎稳打,方能在绝境中觅得一线转机。这念头如寒梅破冰,让他混沌的心湖骤然清明。
念及此,姬炎抬眼望向山道尽头那片隐藏在云雾中的飞檐——那是公孙家族的西河书院。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公孙家以兵法谋略、世间权术见长,恰与他暗藏的复仇目的不谋而合。与其在浩然书院的仁厚氛围中格格不入,不如隐于西河书院的青灯古卷间,以一介寒门学徒的身份作掩护。
此后的日子里,他果然如海绵汲水般贪婪地吸纳着所学——白日里,他端坐于书案前,听先生讲解排兵布阵之法,指尖在竹简上反复描摹兵法要义,连眉峰都拧着专注;深夜里,他独对孤灯,在权谋典籍中寻找破局之策,寒光映着他眼底的冷意。他像一柄藏在剑鞘里的利刃,表面蒙着书卷气的温吞,内里却淬着致命的锋芒。
当听到学子们谈论三年后的“圣贤会”时,姬炎手中的书卷顿了顿,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冷冽。在旁人眼中,那是切磋学问、争夺荣耀的盛会,是鲤鱼跃龙门的天赐机遇;可在他看来,那分明是一场精心筹备的狩猎——轩家为了踏入人王殿,定会派出核心子弟,届时三方英才汇聚,人声鼎沸间,恰好能为他作掩护。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文斗失利”“武斗失手”为由,名正言顺地取走轩家人的头颅。
一想到这画面,姬炎眼底掠过一丝清醒的冷意:这场博弈赌上了他的一切,容不得半分差错。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破绽,一句言语的疏漏,都可能让他所有的谋划付诸东流。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重新垂下眼,继续在书卷中寻找自己的道。
在人才济济如星河汇聚、书香氤氲似春雾漫溢的西河书院,姬炎凭借着远超同龄人的惊人才思与古井无波的沉稳心性,以破竹之势打破书院延续百年的铁律惯例,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亲传学子。这等泼天荣耀,宛若在一平如镜的寒潭湖面投下千钧巨石,刹那间激起千层惊浪——赞誉声里藏着如鹰隼般锐利的审视,艳羡目光中裹着似毒藤般缠绕的嫉妒,那些蛰伏于暗处、觊觎书院珍稀资源的势力,更是纷纷将淬了冷光的阴鸷视线,如蛛网般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姬炎对此并非毫无察觉,只是指尖攥着那枚刻着“亲传”二字的墨玉令牌时,心底未有半分雀跃,反添几分沉凝。这荣耀于旁人是平步青云的阶梯,于他却是裹着蜜糖的利刃——既让他离复仇目标更近一步,也将他推到了更显眼的风口浪尖。他清楚,从今往后,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晨曦如碎金般漫过西河书院的黛瓦飞檐,为这座沉淀了千年墨香的学府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连空气中浮动的书卷气息,都似染上了几分温柔。姬炎听完先生引经据典的授业后,便独自一人踱至书院后方的碎梦湖畔,避开了那些或探究或敌意的目光。他斜倚在一棵垂丝柳下,柔韧的柳枝垂落如碧绿帘幕,风过处,柳叶轻扫过他